渐渐的,路人散去。马佐夫撩起自己脑袋上的棕色头发,得意洋洋的走进公寓楼。
待人群散去,黄包车夫擦干泪水,一瘸一拐拉着洋车走在马路上。
挥了挥手,陈迁叫来黄包车。
“先生,您要去哪儿?”
黄包车夫抬起头,似乎眼角的湿润未干,紧接着将头埋低。
陈迁坐上车:“附近有药店没有,找个近点的药店。”
“先生您坐好,前面两条街就有,您是去西药诊所还是去中药铺?”
“中药铺。”
黄包车夫卖力拉起车子,脚步虽然有些一瘸一拐,可车子依旧拉的很稳。
没一会儿功夫,黄包车夫将陈迁送到药铺,陈迁让车夫等一等。对方笑着答应,说会等陈迁看完病。
走进药铺,出来时陈迁手里多了一瓶跌打酒,将跌打酒递给黄包车夫,对方看见后一愣神,而后忍不住的抹起眼泪,千恩万谢接过陈迁递来的跌打酒。
“谢谢先生,您是个大好人,菩萨保佑您发大财。”
“不必如此。”
看见隔壁有一家苍蝇馆子,陈迁借口自己是报社记者,想要写一篇关于黄包车夫的新闻,邀请对方坐在饭馆里聊一聊,同时会给他一元法币作为报酬。
对方没有迟疑,将黄包车停放在店外,找了一个可以看见车子的位置坐下。
询问中得知,车夫名叫牛二,本来是苏北的农户,因为近年灾害频发,政府税收极重导致他不得已典卖土地,拖家带口逃难来到沪上。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只能以拉车养活一家子,即使这样也不得已卖掉妻子,选择独自抚养儿子。
陈迁之前在报纸上听闻过苏省多地连年灾害频发,对于灾害规模也略有所知,但牛二一句话让陈迁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这位先生,不瞒您说,若是老天爷不给面子遭灾遭难就算了,大不了从佃户们一家老小全饿死,总归是饿不着有家有业的士绅。
奈何政府不但不救灾,反而还比往年税收更重。年年都要交的庚子款、剿匪捐就不说了,还非得按地收田契税,佃户们都跑了,田里颗粒无收,可田契税按照春耕上缴。”
说到这里,牛二重重叹了口气,目中不乏对往日衣食无忧生活的回味向往。
“本以为这灾一年两年也就过去了,谁知道这都第四年了,田地没有收成,税还要照样上缴。也就是我家没个沾亲带故的官儿,若是家里有个当官的,绝不会是这样!”
即使家宅破败,牛二依旧将其缘由归纳成家中没有从政的官员,若是有官员从政,他家或许会借这次的灾害变的更为富庶。
陈迁若有所思问道:“今年苏嘉铁路开通,日子或许会好过些许。”
“屁!”牛二很是不屑:“先生您是不知道里面的弯弯路子,得亏逃荒出去,不然被当官的强征去当民夫,饭都不给吃一口。”
“不是说自愿吗?”
牛二置之一笑问道:“您愿意忍心看见家里人没饭吃快饿死,还傻呵呵跑去铁路挑石头挖泥巴,是个人都不会,这不是犯傻吗?”
陈迁哑然一笑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自己犯了一个小错误,太相信报纸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