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路蛮蛮盯着她身后:狠!阿姐是真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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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的途中,恰好路过林间的小湖。西鹭松下肩头,麻利地将澜生扔了下去,哗啦啦溅起一片水花,将路蛮蛮惊得呆住。
眼瞅澜生的身子正慢慢往湖中沉去,就要淹没在湖底漂动的水草中,她着实焦急。可身旁的西鹭却双手抱胸,冷眼观望,瞧不出半点紧张。
该不会看他坠入深渊没死成,阿姐发狠,欲……杀姐夫吧!
路蛮蛮心下骇然,抓住西鹭的手臂,劝道:“阿姐,你如今纵然对他再无情意,也不能起杀心哪!他虽只是个地仙,但入了天庭的仙籍,刑官若调查追究,阿姐恐受牵连!”
“谁说我要杀他?”西鹭道:“他满脸是血,浑身污泥,还要我这前妻拿着手帕给他轻抹细擦?”
说罢,她抬手施法,手中百根金线飞舞,嗖地钻入湖中,将澜生牢牢缠住,并将他拽离湖面。
不杀就好……路蛮蛮心中大石正落,就见那些金线开始疯狂摆动,一会儿把澜生砸进湖里,一会儿将他捞上来。
整座湖哗哗啦啦,荡漾不休。
路蛮蛮只怕本就虚弱的澜生要被硬生生给砸死,赶忙叫停:“干净了,应是干净了!”
西鹭这才将澜生拽到湖边,在草地滚了两道,最后四仰八叉地躺着。
路蛮蛮急急冲过去,蹲在澜生身旁,剥开湿漉漉的头发,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脸颊和额头均有大小不等的伤痕,但脏泥确实已洗去。
她扭头朝走来的西鹭说道:“阿姐你瞧,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西鹭的视线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弯腰拽住他双臂,将他往自己肩头一撂,转身就走。
路蛮蛮看着倒挂在她背上的澜生,未干的衣裳和头发还在不停地滴水,瞧着可怜又狼狈。
往常别说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是姐夫被刀子挨一下,阿姐都得找出几瓶药膏给他统统涂上。刚才那顿操作,说他们是结怨多年的仇家也不为过。
“唉。”也不知姐夫到底哪里得罪了阿姐。
***
东边林间,简单的三间吊檐木屋并排坐落,木屋外边有个小院,庭院三面开阔,并无篱笆遮挡。
三百年前,西鹭与澜生成婚后就定居在八风岭,这里也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走入庭院,西鹭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恍惚了一刹。
与他结伴去往西海参加龙王寿宴,似乎近在昨日。转眼之间,物是人非……
她还记得那日澜生将一只装有醒酒丹的小玉瓶交给她,先是叫她不要喝酒,而后叮嘱她:若非得要饮酒,务必先服下这药。
也不知具体何时起,澜生对她戒酒一事格外强势。而对于习惯了他事事顺从的自己,难免犯犟。
所以她那日没接,只是说:我若有醉意,你在旁边递给我就是。
‘我是地仙,不坐上席。’他解释道。
西鹭明白他的意思,她是妖族的公主,代表妖帝受邀,理当与龙王同席。而他无论资历还是辈分,都安排在末席。也正因如此,澜生时常遭到他人嘲讽。
他从不在乎,但她在乎!
之后在龙宫宴席间发生的事,成了两人争执的导火线。
回头细想,即便没有‘囚禁’那事,她与澜生之间的婚姻已经出现了不可忽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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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路蛮蛮的声音及时将她的思绪拽回眼前。
西鹭收敛心神,背着澜生径直入屋。
将他安放在床榻后,西鹭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你也休息会儿,等他醒来。”
路蛮蛮愣了一下:“不用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么?倘若哪儿有重伤,须赶紧救治才是。”
西鹭眼皮都没动:“死活都是他的命,阎王的本子上都记着呢!”
强词夺理!
路蛮蛮知道阴曹的生死簿记载的都是凡人命数,澜生已入仙籍,早就不归地府管。
她脑筋一动,恍然明白:我此刻在场,阿姐定是不便为姐夫宽衣检查。
便道:“阿姐且费些心思照顾他,我去空桑山将消息带给妖帝,再问问医师需要带些什么丹药。”
西鹭霎时睁眼,正喊她不必如此麻烦,路蛮蛮瞬间跑没了影。
“跑这么快,有狼追么。”
西鹭又坐回去,视线落向一旁躺着的澜生。整张脸没有血色,就连尚未愈合的伤口也瞧不出肉色,确实伤得不轻。
“坠个崖都能摔这副模样,活下来算你命大,撑不住就只能怪你自己修为太浅。”
西鹭合上眼,继续养神,却心神不宁——路蛮蛮回空桑山通报,定会说他还活着。倘若他今日没撑住,死在了这儿,我岂不百口莫辩!
西鹭纠结半晌,最后不得不起身。
她坐在床边,解开他的腰束,再一层层脱下衣裳,整个过程心如止水。
夫妻生活三百年,哪儿没见过。可当里裳退下来,露出结实的胸膛时,却愣住——除却几处因坠崖而形成的淤青,他的左边胸口赫然卧着一道竖状的,略显肉色的疤痕。
这伤显然不是近期形成的。
可在她的记忆中,澜生的胸口从未遭受过重创,何来这么明显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