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了这片土地……
谁的祈愿?
朱槿皱眉,蹲下看着老婆婆的神情,她双眼紧闭没有苏醒的迹象,所以……这话根本不是她自己说的,而是魔物控制了她的言行举止。
魔物在金钟之内陡然开始横冲直撞,发觉从上方突破无果,便慢慢从金钟之下渗透出去,向着整片曲岭的土地污染过去。
阵眼中心的解签和尚睁开了眼睛,他不再诵经,被一旁的其他僧人扶着站了起来。
说书大师听见动静,回头看他:“监院,您怎么起来了?”
解签半老和尚冲他摆摆手:“不必摆阵了。”
说书大师急坏了:“监院,可那魔物还在,怎么就不摆了?”
“框不住的……”
“为何框不住?那这曲岭怎么办?”
他望着朱槿的背影道:“大凶化大吉。”
朱槿听见他说这话,转身瞧去,她一笑:“大师,大凶和大吉,不是您给我的解语么?”
半老和尚慈眉善目:“是你的,也是这曲岭的。”
朱槿扫视着曲岭被逐渐污染的土地,那些深秋的颜色,全数被焦黑替代。
解签老和尚不摆阵,说是框不住这魔物。
魔物让她别白费力气,说她还杀不了它。
朱槿发觉,此言还真不假。
如果要除魔,这魔物是何所化?
它在不断延伸,她该从哪里下手?
她注视着这景象,片刻后,她恍然大悟,土地!是土地本身!
土地与土地相连,所以解签老和尚才说这金钟框不住它。
若是要保住曲岭的土地,柳宿的伏魔经勘用,可柳宿并非她命宿,她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柳宿的伏魔经可以在整个曲岭全数应效。
朱槿边思考边对着那魔物说:“你不愿伤害曲岭的村民,偏偏和我们这些除魔师过不去,龙武庙的大师又做错了什么,你偏要致他于死地。”
朱槿想着那尖锐的黑色利刃,那可是真的要那说书大师的命,要是她没挡下,现在就只能见这说书大师的尸体了。
“我就是想杀他们!”这魔物含着怒意说。
朱槿好奇:“为什么?”
“他们这群人,日日在这龙武庙中诵经祈福,曲岭千年安逸,直到近几十年,我才渐渐有了意识,可是每当我要醒了,他们就不停诵经诵经诵经!我求死不能,你知道我被压抑了多久吗?!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这魔物言语激动,地上的老婆婆都恨不得挺起身来,她胸膛起伏的样子,想来这魔物是受了不少委屈。
众僧人听了,朝着这魔物合掌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这曲岭因这龙武庙坐镇,僧侣每日虔诚诵经,才有了千年的安逸。
“别念了!”魔物的声音在整片山岭中有了回响,那是一种无力地崩溃,“你们这群臭和尚……不许念了……不许念了!”
它的悲怆让朱槿倒吸一口气。
她望向这整片曲岭,魔土覆盖在这一座座山丘之上,它的苦楚是什么呢?
朱槿捡着重点问:“既你已说,龙武庙压制了你那么久,那你这回又是怎么醒的?”
“因为那把火。”
朱槿愣住,稻香村村民的那把火。
“你以为那火只是因为她们对那爷孙的厌恶吗?”
朱槿思绪错杂,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对余洋的厌恶,导致余洋爷爷在村里不受待见,因此这几个婆婆才想要毁掉余洋家的稻田。
“不是的!”
“她们只是借着这件事壮胆,她们早就想这么做了!”
“不止她们,大家都早想这么做了!”
朱槿不解:“这是他们的家乡,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魔土叹口气,这口气叹出了它的心酸:“年轻人都走了,曲岭已经没有什么年轻人了,你没发现,这里全是年岁近百的老人吗?”
“他们累了,他们也不想守着这片土地了。”
“起初,大家都是鼓励年轻人出去谋事业求发展的,可是时间久了,年轻人不愿意回来,只有他们自己守着这片土地,可是都这把年纪了,守不动了。”
“等他们去世后,还有谁会替他们守下去?”
“这是他们守了一辈子的地方,若是要看着这个地方潦倒无耕,他们宁可毁了这里!”
朱槿闻言闭了闭眼,随后视线扫过众人,在场的僧人都有些喟叹。
“谁说没有年轻人回来的?”朱槿举着例子,“我现在住的民宿的老板,农耕种植的老板,不都是回乡创业的年轻人吗?租来收割机的余洋,龙武庙僧人不断想出各种招揽游客的形式,不都是在推进这里的发展吗?他们那么努力,土地看不到,曲岭的老人也看不到?”
朱槿反问着,她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那些当地人和归乡年轻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那不一样!”魔土咆哮,“都是现代化的东西,直播卖货,机器耕作,朴实的农耕再也回不去了,这些老年人就该被淘汰嘛!”
朱槿蹲下,对着那魔物上身的老婆婆欲言又止。
半晌后,她才开口:
“时代在发展,推进现代化农耕是必然的趋势。”
“我算是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因为年轻人走了没人守着这片土地而难受,而是因为各种新奇的东西涌入,看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而难受。”
“他们只是……自暴自弃罢了。”
魔土静默了,停了片刻,它反驳道:“不是的!你听!你听!这都是他们的心声!”
山间回荡着许多人的声音,那都是土地听见的,有年轻人的:
“奶,我走了,过年再回来。”
“这里没发展,我要出去闯荡闯荡。”
“爸妈,等我们外面买房了,再接你们出去。”
“我不要种地,我要去挣大钱!”
“呆在这里能有什么出息,我才不要守着这片地到死!”
……
……
有老年人的:
“什么时候回来啊?”
“路上小心,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