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职责,不及多问。
打更人吓得腿软,扭头却跑得贼快。
看得楼顶上的邵先师乐笑不止,然后又愁然叹息。
笑是时候没什么。
叹息着往下躺的时候便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命苦啊~”
“这副模样还被抬出来办差,教老娘看了去,定要心疼死。”
月前,上官府大婚,闹出了陀僧的事情。
事后邵先师去跟踪陀僧,结果被三个小陀僧围殴成重伤,幸得彩琉璃及时赶到将他救下。
这件事如今已成坊间笑谈,或者说美谈。
甚至有好事者推测,说邵先师之所以能从左相手中接过监察司的大任,就是因为挨了这一顿打得了九公主的看重。
殊不知九公主从不曾干政。
邵先师身负重伤,家不敢回,入主监察司的事也不敢提,就怕家里那位死忠于隋的老娘要骂他不孝。
所以天地良心,他真不是为了讨好九公主。
那么,为什么会轮到他接任监察司呢?
邵先师躺了一个多月,抓了无面一个月,也没想明白因由,总之今夜无面闯宫,甘比老将军的亲卫入司把他抬了出来。
那,他就来。
木得办法。
“哎,命苦啊,怎么还不来,人都到哪了?”
远处,城门已然打开。
宵禁时刻开城门,古往今来皆少见。
而且城头上守军众多,火把也多,照得这一位位如临大敌的兵将要多严肃就有多冷酷,同时也照得城门洞内那个正在拿头撞墙的青年愈发诡异。
邵先师老早就问了,此时便再问一句:“那小子谁啊?方才就让你们去问了,问哪儿去了?”
这时风声掠过,一位老地煞悄无声息的闪到屋顶上。
脚滑,踩碎了瓦片,瓦片咻一下从邵先师的耳朵上飞过,刮得他浑身一紧,瞪着眼便怔怔的扭头看回来。
“问清楚了,那厮是城门校尉的儿子,叫黄悠然,说是仰赖无面风采,打算远远的瞧上一瞧。”
邵先师摸着耳朵,没见血,才安心:“那无面人呢?到哪儿了?能不能别老是让我问第二遍?就这咱这办事效率才混不出头,晓得不明白不?”
老地煞愣是不管什么升官发财要出头,自顾自的答说:“无面已入青龙街,速度很快,不出两刻钟便能看到人。如影卫所言,此一方无面实力不俗,放眼一扫最次的也都是太初第三境,哥几个一起上能行,也能打几个来回,但明儿大帅就见不着我们了。”
老地煞顿了顿,指了指天上:“听见没?阎王爷在点名了。”
邵先师笑死,一笑就‘疼疼疼’的叫唤,然后没好气的冷静下来嘀咕道:“一群贪生怕死之徒,追人小无面追得挺开心,一个没抓着也不害臊,如今打了小的大的来了,怂的一批。”
老地煞还是不管,当场反问:“大帅还有要问的不?没有哥几个就准备去拦路赴死了。”
“赴死还是跑路啊?”邵先师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道:“算了吧,放他们出城便是。”
老地煞面具下的眼神亮了一亮,终于理了一下邵先师:“那甘将军那边?”
邵先师苦了脸色,极是无辜的说道:“能咋办,放无面出城也是陛下的意思,不然他们怎么出得了宫?甘将军这是要借咱们的手强攻一回,探一探昭公子的所在,你乐意给他使唤你就去,你去赴死拦路我不拦你。”
老地煞撇撇嘴:“那总得意思一下。”
邵先师‘是是是’的答应:“自个儿安排去,留几个人跟我一道群殴枭主就行,不然我真得死给你们看,瞅见没,就我这伤,我真会死在枭主手里的你信不?”
老地煞‘哈哈!’一笑,一脚踢上邵先师缠满纱布的腰身:“你这伤别人不知道咱哥几个还不清楚?躺了一个月都好全乎了还装,装给谁…”
他的话没说完。
邵先师挺尸般弹起来捂住他的嘴:“嘘!嘘!少说点实话提莫不会死,我要没这一身伤阎王爷就该点我的名了!赶紧去准备给无面意思意思,我这也得给甘将军意思意思,晓得不,明白了不?”
老地煞戚了一下,颇为不屑的讲道:“早这么说不结了,抓不到无面就装下不了床,跟老哥哥我还装装装,傻杯~”
然后人扭头便飞下屋顶。
清净了。
但是心疼了。
邵先师是真心疼自己。打从婚宴过后,他便算是亲眼见识到韩昭的手段,也料定这位韩家公子必然会对陀僧出手。
这韩公子要对陀僧出手,无面就肯定会全力攻杀。
无面全力攻杀,事儿肯定就要闹大,一闹大朝廷就肯定要查,而无面这般神出鬼没的手段,一般人他就肯定查不到。
只有耳目遍布京城的不良人,稍许有点作用。
而作为不良帅的他,早早就料到了肯定会有被人抬进监察司,被人抬到无面跟前的这一天这一夜。
所以他早早的就借着伤势躺好。
一躺,一个月。
然后这一夜就来了。
说是未卜先知吧,不至于,其实他就是顺着局势为自己考虑了一下,说不是未雨绸缪吧,也过分自谦。
毕竟抓无面肯定是抓不到的。
无面都抓不到,今夜抓枭主那肯定就是日后笑谈。
那咋办?
只能用伤势做借口了。
邵先师老实巴交的在屋顶躺好,然后无视掉左侧远方传来的阵阵破风声,转而看向右侧不远处的城门。
时隔良久,又见启夏门。
又见韩昭的诡计多端。
邵先师百感交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无面要去就任你去无所谓,但若枭主真是你韩大公子亲自披甲大胆殿后顺便给朝廷表演了一手人间蒸发。
那,邵某甘拜下风。
“还有,这黄悠然…什么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