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官道。
一行数人行走在道路上，为首一人穿着粗布长衫，身形瘦削，乃是书生打扮，但是抬眼之际眉目颇多风姿。
虽是男子装扮，但实际上是个女子。
“娘，过了前面这个口子，我们就能到京城了。”
她搀扶着一个老妇人说道。
“阿粟，这一路从渭城走到京城，可是苦了你了。其实你可以丢下娘这身老骨头，自己去京城就行……”
老妇人叹息道。
原来这两人正是在渭城目睹“魏明”收服雷神、唤下雨水的上官粟母女，她们一路西行，已经快到京城了。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圣人说过，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我读书明义，怎么可能抛下您独自离开？”
上官粟摇头驳道。
她搀扶着老妇人又走上两步，嘱托道，“以后您别再说这种话，就算我能苟活，也不能违逆圣人经义。”
老妇人叹了口气，既有欣慰，也有怅然。
这时候，后面有两个精壮的汉子簇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走过来，那东家笑道：“阿婆，咱们这一路遇到不少凶险，还有天杀的山匪劫道，可多亏了粟公子足智多谋。”
“等进了城，我老贾做东，请你们在京城里好好吃上三天三夜！”
他全名叫作贾瑞，也是清平郡人士，常年在清平郡与京城之间跑商。
由于天下大旱，民乱四起，他这次特意雇了一队护卫，但没想到半路还是遇到了山匪，险些就被连锅端了。
幸亏遇到上官粟母女，他们得了指点，才将万恶的山匪惊退。
因此他对上官粟的学识是十分推崇，言其一旦从军，可得军师职位。
“东家客气了，我也不过是随口插了几句闲言，没想到还真有用，算不得什么功劳。您要是谢还是谢这位……”
上官粟颇为谦逊，拿眼示意不远处的独臂红衣女子，“惊走山匪我们只是仗着运气，后续的困难可都靠姐姐。”
贾瑞也跟着望过去，点头道：“您说得是，你们两位我都得谢。”
那独臂的红衣女子似乎听到他们的议论，走近了说道：“贾东家，粟公子，我去京城还有其他事要办，等会进了城就得分道扬镳了。这一路，多谢两位招待。”
贾瑞连忙摇头道：“哪能担凌姑娘的谢，若不是您武艺高强，我们一路早就落得尸骨无存了。是我该谢您。”
上官粟也笑道：“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找落脚点吗？”
两人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红衣女子就是回返京城的曲玲珑。
她在踏入中元郡后，就伪装成普通的商旅，混入贾瑞的商队里，就是想避开京城里那位可能散出的眼线。
不过，虽然她易了容，但是身上的独臂标志太过明显，遮掩不过去。
“不了，我是武者，仇家众多，若是再待下去，恐怕会连累你们。”
曲玲珑微微摇头，转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粟公子，你说你到京城来，是想投靠卫国公？”
上官粟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颔首道：“不错，不过我现在籍籍无名，如果直接去投靠，定会被拒之门外。”
“因此我打算先进入京城的弘治书院，先从一名先生做起，顺便再看看有没有投为幕僚或为官的机会。”
“听说当今圣上贤明，不拘一格降人才。我留在京城，总能出人头地。”
她对自己的前程已经做了一番谋划。
“也好。”
曲玲珑没有强行改变他人意愿的兴趣，尽管她已经看出来这位粟公子其实是一名女儿身，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粟公子，我就提前祝你鹏程万里了！”
她以单手行礼，笑道。
而随着他们闲聊，已经渐渐靠近了城门的位置，门口正有官兵在盘问。
“你们是什么人！通关文书拿出来看看！”
一位兵爷提着刀就走了过来，用刀鞘敲一敲马车说道。
贾瑞立即堆满了笑容，说道：“官爷，我们是从清平郡来京城跑商，这是文书，您瞧瞧。这点心意还请笑纳。”
他一边递上文书，一边塞过去二两银子。
这种做法他在其他城池也做过，只要伺候好了这些官兵，进城不难。
但是谁知眼前这位跋扈的兵爷见他递银子，眼色一变，身躯颤抖着就往后退，刀唰地拔了出来，高高举起。
“呸！你踏马是想害老子！大家伙儿都作证，我可一点没拿他银子！”
他急忙出声解释，求助一样地望向四周的同伴、百姓。
贾瑞有点发懵：“？”
这位兵爷见他还捏着银两，气道：“你踏马是有多久没跑京城了！不知道咱们卫国公回来了？巡夜司盯着呢！”
贾瑞这才一个哆嗦，急忙将银两揣进怀里，谄笑道：“误会！误会！”
兵爷见状，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我误会你妹！公然贿赂守城兵将，现在老子怀疑你是敌国细作！给我拿下！”
四周的官兵一下子围了过来。
贾瑞吓得当场就跪了：“不要啊！冤枉！兵爷，冤枉啊！我是良民！”
上官粟也皱眉道：“诸位官爷，我们确实是从清平郡而来的良民，有文书为证，难道大景国不看王法了吗？”
四周的官兵顿时停住手。
最先的这位兵爷打眼看一下四周，生怕被巡夜司的人抓住把柄，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罢了，让他们进！”
贾瑞千恩万谢地给他们行礼，这才战战兢兢地指挥护卫拉扯马车进城。
待到了门里，他才对上官粟感谢道：“粟公子，多亏你最后站了出来。没想到卫国公回了京城，这群平时嚣张的兵爷直接换了副模样，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上官粟微微摇头，示意祸从嘴出，以后不要在京城谈及这种敏感事。
贾瑞立即醒悟过来，紧紧闭上嘴唇。
曲玲珑则趁他们冲突的机会，观察四周，的确在人群里发现两名巡夜司的暗部探子，而对方也明显认出了她。
但是双方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各自错开，没有上前相认交流。
巡夜司诸部里最隐秘的就是暗部，一向由曲玲珑和司空豫掌管。
如果那假魏明真的在京城里掌控了大局，那么暗部是唯一一个有可能不被侵蚀、接掌的部众，他们就是机会。
“好在没有生出其他变故。”
曲玲珑踏进城门，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对方还没到无孔不入的地步。
“凌姑娘，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不过这京城里藏龙卧虎，不仅有城防兵、禁军，还有巡夜司等武道强者。”
上官粟凑过来提醒道，“刚才还好你没出手，不然就麻烦了。以后在这京城里，你也得注意低调行事。”
“这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侠以武犯禁，最是容易招惹祸事。凡事克制着点，才能活得安稳。”
她一番言语掏心掏肺，就是担心曲玲珑一时冲动，在京城里吃亏。
“粟公子，多谢好意。”
曲玲珑微微一笑，行礼道，“不过，既然咱们已经进了城，那么就该分道扬镳了。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上官粟的眼里露出不舍之意，同为女子，她在这一路上已经对曲玲珑甚是依赖，否则不会说这么多话。
“同行千里，终有一别。凌姑娘若是有暇，可以到书院看望我。”
她抑制住离别之殇，挤出笑容道。
武者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反而是她进入弘治书院后，有迹可循。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