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停在他跟前,欲言又止,还是开口:“主上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就等你破阵呢。”
“什么意思?”
二竹弋也顾不得礼数,拽过陌归尘手臂,拉着人往护法殿方向走:“双子阵,顾名思义就是两个法阵,一阵破,一阵生,你若破阵,那么整个仙门都会被困在结界内,届时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你要带我去哪?”陌归尘警惕甩掉二竹弋的手,面露不悦,眼底闪过丝厌恶,“再说,我凭什么信你?”
言罢便要往回走。
那人又拽上他手,这次却是塞进个东西,有些自嘲笑道:“这回,能信我一次吗?”
熟悉的物件落在掌心。
陌归尘猛然呆滞,那是……邪神之心?
他指腹不由得一紧:“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二竹弋:“现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时间紧迫,跟我来。”说话间又把人往原本为护法殿现下却成魔神殿寝宫的方向拉去。
原本的那个湖还在。
二竹弋轻车熟路带着陌归尘走进地下神宫。
陌归尘皱眉推人:“不行。”
他确实厌恨这人,可他也不要眼前人为他平白遭受无妄之灾,哪怕真要死,也需得他亲自来报复。
陌归尘往后退:“不行。”
对方似一眼读懂他的顾虑,重新拉上他道:“主上对我早起杀心,殿下不用有负担,我只是良心发现在赎罪而已,你命理飘忽难定,主上想献祭整个三界带你成神,重新书写你的命格,唯一能阻住他的,只有闻笺。”
那人一反常态,操着正义凛然的口吻,几分真几分假,陌归尘已经分不清了。
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却和他猜的相差无几,果然是要踩着三界众生的性命来成神。
“难道你不想见闻笺吗?”
“闻笺?”
陌归尘含糊咕哝着这两个字,愣神的功夫,再次被二竹弋连拖带拽拉走。
二竹弋一路拉着陌归尘的手臂,在幽森可怖的地下神宫七弯八拐,终于来到处废弃的空庭。
二人出来时,残阳如血,两只寒鸦扑腾翅膀,啼鸣飞走。
他一掌轰向平整的地方,地上枯叶霎时逆风旋转,向四周延伸出一面光圈:“殿下放心,那只是个传送阵。”
两人静默无言相对片刻。
二竹弋:“还不走吗?”
陌归尘被白绫覆盖的眸,迷惘睁了睁:“你……为什么?”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他第一次反拽上二竹弋的衣袖:“不可以,帮我逃跑,你会死的。”
说着便要往回走:“我再想他法。”
那人却比他还强硬,一把拉回他:“没时间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个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总要顾此失彼的,我这个‘彼’不重要。”
陌归尘刚张唇,却被抢话。
“哟,我来得不巧了。”
万籁俱静,庭中无他人,却突如其来第三道人声,叫听者无端心神一震。
“快走!”
二竹弋惶恐瞠目,猛地把陌归尘推去传送阵方向,又下意识挡在青年身前,“走,别回头。”
吱呀一声,厚重的宫门,缓缓敞开,打出扇光,阴森而凛然的气息扑进来,一道颀长身影随之拖落地面,悠悠移动。
白衣男子款款而现,话中语气难辨喜怒:“这么难舍难分啊?”
“这是上演哪出?人狗情未了?”雪影垂眸捏着指腹,漫不经心摩挲,“倒显得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他指尖轻点唇角,笑意盈盈道:“像戏文里那种专门棒打鸳鸯,强夺人|妻的恶霸。”
二竹弋不管不顾横插在师徒二人中间,回头,朝陌归尘喊道:“快走!”
那一瞬,陌归尘只觉整个天色都暗沉下来,连四周的和风都刮出阵阵阴凄凄的凉意。
他也再难淡定,似有些破音喊道:“放手啊!你会死的!”
二竹弋死死抱住白衣男子的大腿:“我的命不值钱,走啊!”
陌归尘摇头:“不要这样,我不值得,我承受不起啊!”
“当我求你了,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话音越说越吃力,听起来负伤不轻。
“嗬。”
另一道游刃有余的嗓音响起,含着股淡笑,如朋友间的调侃:“啧啧啧,你们这样真的显得吾很丧心病狂,跟强拆爱侣似的,搞得吾都于心不忍,打算放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一马。”
白衣男子轻顿,语气轻然似和煦的春风,语调慢悠悠如盈满诗情画意,温柔缱绻道:“可转念一想,不对呀,这不是我的人吗?真是倒反天罡啊。”
一丝柔和的灵力从二竹弋掌心打出,直将停在原地的青年推进阵法,陌归尘猝不及防跌了跌。
有人央求道:“走啊……”
咔——
什么也瞧不见的青年,只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瞬,后山的罡风扑来股血腥味,滚滚浓郁,霎时弥漫整个空庭。
[你怎么还不死?]
[那我祝殿下早日如愿。]
[你最好说话算话。]
“师尊!不要啊!”
陌归尘挣扎着爬起,阵法冲起的光将他猛地逼退,叫人惯性往后趔趄两步,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抓到,只能循着感觉大概辨出个方向,于紧急关头,朝二竹弋打出道防护罩。
伴随强光消失于原地的最后一瞬,他只听到二竹弋的嗓音残破不堪,气若游丝。
说的是——
“去见……你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