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萍回过神，看见自己碗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齐岁寒夹的菜。
她笑了笑，给高贺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话却是对齐岁寒说的：“也别光想着我，你多给高贺夹菜吧。”
“谢谢阿姨，不用管我的。”高贺受宠若惊，嘴上拒绝，碗已经端起来接菜了。
“你多吃点，看起来太瘦了，不知道的以为齐岁寒欺负你了。”
温初萍的这句玩笑别说高贺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连齐岁寒都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他妈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面对冷场，温初萍也没有在意，把她之前准备的话在心里挑了挑：“高贺，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啊？”
高贺只觉得上课被抽起来回答问题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这次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放下碗筷，双手摸了摸膝盖，又觉得这样不太好，重新握着碗筷：“英语。”
“那之后的就业方向想好了吗？”
齐岁寒皱了皱眉，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他们刚上大学，第一学期都还没有结束，现在问这些太早了。
但他正想开口就听见高贺说话了。
“我打算先申请保研，然后修第二学位，目前想修商科，具体的还没有想好。”
齐岁寒眉头一挑，转头去看他男朋友，高贺正一脸乖巧地望着温初萍，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温初萍点点头：“不错，你有想法就好。”
吃过饭后，冯端主动地接过了洗碗的工作。
高贺想去帮忙，却被温初萍叫住了：“小寒，你帮冯叔叔收一下碗筷吧，他不清楚摆放的位置。”
齐岁寒知道这是他妈有话要和高贺说，他迟疑地看了看高贺，见他点头，才转身进厨房去了。
温初萍推开了阳台门，等高贺跟着走到阳台后又转身关上了。
呼呼的风一吹，高贺强忍住了把帽子戴上的冲动，依旧乖乖地站在旁边。
温初萍掏了一个红包出来。
高贺大惊，手足无措地拒绝：“阿姨，这个我不能要。”
温初萍摇了摇头：“其实第一次见面就应该给的，但是……”
“上次太突然了，我没来得及准备。”
高贺想起上次的事情，还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好在温初萍没在这个插曲上多做停留，她继续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本来想吃饭前给你，但是小寒说你脸皮薄，我怕你整顿饭都吃得不自在，所以……”
其实也没自在多少，高贺在心里默默补充。
“阿姨，您不用给我这个的，我们家这边成年了都不用再给压岁钱了。”他还是笑着摆了摆手。
温初萍笑了笑：“这不是压岁钱，是见面礼。”
她也不纠结，直接把红包放到了高贺面前的桌上。
“我一开始其实很不能接受我儿子是……这件事。”
温初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但刚一开口又停下了，可能是在组织语言。
“但是我后来上网查了，这个东西没有办法治疗，也没办法人为干预，我想顺其自然，说不定……说不定他哪天就想通了。但是……”
她这段话说得很慢，不过高贺能体会到她说出来的艰难，眼下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只好垂眼盯着红包上的烫金沉默着。
“那天我听到他介绍你的名字，就知道我一直都想得太美好了。”温初萍牵着嘴角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也有点无奈。
“他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就连喜欢的人都还是你。”
高贺僵住，慢慢地抬起头看温初萍，想从她眼里看出点别的，可是他只看到了温初萍陷入回忆的痛苦和绝望。
齐岁寒只说过他高三就出柜了，但还从不知道，他所说的出柜是指直接让家里知道他喜欢自己吗？
这比单纯的出柜更让高贺震惊。
温初萍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也许就像他说的，他的喜欢无关性别吧，虽然我还是没办法理解这种喜欢。”
她顿住话题，摆了摆手：“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我只是希望他能开心。”
“他跟你在一起很松弛，很自然，也……让我觉得很陌生。”
“但我知道那才是他想要的样子，也是该有的样子，我希望他能一直这样。”
……
听见阳台门被推开的声音，齐岁寒和冯端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温初萍的表情看不出好坏，只是看着冯端淡淡地开口：“走吧。”
齐岁寒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高贺，怎么感觉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高贺整个人都有点怪怪的，但好在并没有不开心的神色。
齐岁寒心里大致有数了，他犹豫地收回了视线：“我送你们。”
冯端没说话，不过开门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目光隐晦地看向温初萍。
“不用了，外面冷，我们直接坐电梯到负一楼就好了。”
“那我送你们到电梯口。”
冯端看了看他们母子：“那我先下去找车，然后预热一下。”
他笑着对高贺和齐岁寒点了点头就先走了。
齐岁寒等温初萍换好鞋，陪她走到电梯口。
看着一层层往上升的楼层数，直到听见叮的一声，才开口叫住她：“妈。”
温初萍的脚步一顿，转过来看着齐岁寒，温柔地笑了笑。
齐岁寒上前两步抱住她，鼻尖有点酸，嗓子也一下子发紧了起来：“谢谢你。”
温初萍没想到儿子会有这样的举动，愣了愣才抬手拍拍他的手臂：“你是我儿子啊，永远都是。”
齐岁寒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地拥抱她。
“好了，电梯门要关了。”温初萍轻声提醒。
齐岁寒这才松开手，看着眼前的人走进电梯，温初萍的五官逐渐变得模糊。
门一合上，忍了好一会儿的眼泪终于撑不住地掉了下来。
高贺在玄关等了半晌都没听见齐岁寒回来的脚步声，靠着门听到电梯门也合上好一会儿了，可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他不太放心，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一转过弯就看见齐岁寒的手刚从脸上拿开。
高贺一怔，这是哭了？
齐岁寒转过身，看见了站在拐角处还穿着拖鞋的高贺：“怎么跑出来了？”
他的声音还有点鼻音，眼眶和鼻尖都红红的，看得出来是憋了好一会儿眼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