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这近二十年来,叶阳晨的记忆里都是泽清山的草木山水,是叶阳天教会了自己一切,是唐露寸草春晖之情,更是夏薇待他视如己出,长风寨才是他真正的家。如果可能,叶阳晨更宁愿自己就是叶阳天和唐露的亲生儿子。
回西关的路上,叶阳晨一直心事重重,他不知到了西关该怎么面对慕瑶。胡思乱想中,叶阳晨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陈伯:“陈伯,既然你说我哥哥的未婚妻是慕瑶,那为何慕瑶的玉佩会在我这里?”
陈伯慢慢道来:“那个玉佩原有两块,作为两家的定亲信物,是林远峰赠予卫家的。玉佩上一个刻着“瑶”字,另一个就刻着“怡”字,各取了林远峰女儿名字中的一个字。那时卫家遭难,我们急着把你们两兄弟送出城,大概是慌乱之中就把两枚玉佩放错了襁褓。小晨,陈伯没有骗你,林慕瑶的的确确应是你的嫂子。”
叶阳晨心里百感交集、进退维谷,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叶阳晨反复问自己:“知道这些真相后,我真的可以不顾当年两家定下的娃娃亲而迎娶慕瑶吗?似乎无法做到心安理得。可如果这样不行,我能割舍掉对慕瑶的感情吗?好像同样也做不到。”
叶阳晨心酸道:“陈伯,你知道吗?若不是这次国家有难,我现在已经和慕瑶成亲了。”
陈伯眼里一惊,“还有这样的事?真是造化弄人啊!”
“是啊,今岁会试,我状元及第,皇上赐婚于我。”
陈伯双眸陡然一亮,“状元?真是祖上有德,福泽子孙,太好了,太好了。”说着说着,老人家喜极而泣。
接下来,两人皆沉默了。
良久,陈伯才又缓缓道:“我不知道你和林慕瑶还有那样一段缘分,唉,那还真难为你了。你和泽楠都是卫家的孩子,我不会偏袒你俩任何一个。只是按照我了解老爷的个性,他是那样重信守诺的人,应该不会改变当初两家的约定。”
“而且你和泽楠是亲兄弟,我实不愿看见你们兄弟因为女人反目。你试想一下,你不肯放弃林慕瑶,泽楠就一定愿意放弃吗?如果泽楠不是很倾心林慕瑶,也不会做出骗婚的蠢事了。”
陈伯嘴上说不偏袒任何一个,但是心里总还是偏向卫泽楠多一点的,毕竟陈伯是看着卫泽楠长大的。
叶阳晨暂时不愿再想这个无解的问题,于是转换话题问道:“陈伯,你给我讲讲卫忠海,就是…我生父吧?”
“你的亲爹啊,在朝中,他励精图治,在边关,他威名远扬。国难当头,他以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他可真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英雄。”
其实即使陈伯不说这些,叶阳晨也听过卫忠海那些碧血千秋的事迹。当时的叶阳晨并不知道这个为国尽忠的英雄就是自己的生父,他只是觉得这个人铁骨铮铮,是为丰国第一“战神”。
一想到这个牛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叶阳晨还是觉得与有荣焉。他笑着哽咽道:“还真是厉害啊!”
陈伯从怀里掏出一个旧香囊,打开香囊,他从里面拿出一张纸,然后手颤颤巍巍把那张纸递给了叶阳晨,“这是你父亲离开北都,出征瓦哈国前留下的亲笔信,也可以说是你父亲留下的遗书,你要不要看一下?”
叶阳晨连忙把信接过来,很怕弄坏了它,于是小心翼翼打开。
苍劲的笔体跃然纸上,信上写着:“白华吾妻,吾与汝结发数年,恋恋相知,恩爱有加,余甚感动。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余至此方觉愚钝,数年来皆勤于政务,于汝顾之不善,甚感惭赧。”
“如今吾即将赴北远行,恐与汝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心中难舍、痛不可当。回想过往,吾半生所为,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无愧天地。惟对汝于心有愧,若有来生,必犬马报之,定不相负。”
“若吾战死北疆,待幼子束发之年以告为父之愿,卫氏祖上文臣济济,独武将乏善可陈,此乃憾事也。吾祈愿神明相佑,小儿及弱冠之年可成骁勇善战之将,而后骠骑天下,荡平蒙古,驱敌于万里,保丰朝万世太平。届时,余可大快遂心于九泉矣。”
读完信后,叶阳晨的心里替自己生身父母之间的深刻感情而感动,他在信的字里行间,看到了一个深爱妻子的丈夫,也感受到了一个父亲对爱子的谆谆教诲。
叶阳晨轻轻地重新把信叠好,试探问着:“陈伯,这个信可否交我先保存着?”
陈伯点点头,动情道:“这封绝笔本就是你爹的遗物,你当然可以留着。希望你能如你爹所愿,有一天能成为一名将军。”
叶阳晨把信小心地揣进怀里,越快到西关道,他的心里就越忐忑。
叶阳晨已经感觉到了有一道无形的鸿沟挡在他与慕瑶之间。首先卫泽楠是他的长兄,他要给予起码的尊重。再者,陈伯陪着卫泽楠一起长大的,支持卫泽楠本就胜于他。而且林卫两家原本的婚约就是姐姐配哥哥,弟弟娶妹妹,丰国的律法里也约定,订婚后不可轻易改之,既然人没有亡故,那么当年的婚约当然作数。
眼下,叶阳晨只能去赌一赌林远峰对婚事的态度。如果林远峰支持自己,那么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自九岁起,叶阳晨就心悦林慕瑶,让他立刻断情丝、斩情缘,他实难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