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人家好不容易运过去，总不能让他们一无所获地又把东西原样带回去。
这事他可干不来。
陆怀谨转了转，挑了几个木雕摆件拿到了桌前。
这几件，都是破损得比较大的。
比如其中一件【马到成功】，这马不知怎的，前边的马蹄破了一块。
不是马到成功了，倒像是马失前蹄。
这意头就糟糕得很，要在意这个的直接整件作品就废了。
可是这摆件一看就知道是老物件，看着精致得很。
尤其是那马鬃，丝丝分明。
马蹄上的毛都清晰可见，每一处肌理都恰到好处。
没有一定的功底，还真不敢接下这活计。
毕竟，没这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嘛！
原先四人守着这些器物，都以为陆怀谨不会帮着修复了。
毕竟这几天，人们进进出出的，陆怀谨压根都没碰过他们这些物件。
但是没有想到，居然峰回路转了。
陆怀谨不拿则已，一拿直接就是五件。
顿时让他们就兴奋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陆怀谨略一沉吟，便挑了些木料去，开始着手修复。
这些老物件，麻烦的点不仅仅在于工艺功底，而是需要修旧如旧。
尤其是这一层层的漆，接洽处还得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并且不能有明显的分层……
想想都知道，没一个工序是轻松的。
要不是因为这样，也不至于留到现在，都没人敢沾手。
幸好，陆怀谨不仅会木雕，还会些漆艺。
甚至他们破损的核雕，他也略会一些。
左手木料、右手刻刀，刻刀微动、木屑轻飞……
陆怀谨神色沉静，每次都只在动刀前略一沉忖。
但凡开始动手，便再无凝滞。
虽然后面陆续又来了人，赵立书韩正平他们都来了。
但是屋子里依然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不敢轻易打扰到他。
事实上，来之前，赵立书是想和陆怀谨谈一谈的。
因为有人跑来通海看了他的现场修复之后，还想找他谈谈合作。
甚至还有人想要跟他约一个作品，价格还挺香。
原本赵立书都想好了措辞，准备劝说陆怀谨得空的时候接两个单子的。
结果现在，他远远地坐着，陷入了痴迷。
扪心自问，他感觉陆怀谨的技艺，在某些方面，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
当然，他自己也不差的，这么多年下来的积累，还是能挺直腰杆说声自己老当益壮。
可是看着陆怀谨那般轻松写意……
赵立书不得不承认，倘若是自己，哪怕他也能修复，但是，真的做不到这么轻松，容易。
尤其是陆怀谨修复完木雕的部分，又神色轻快地去调漆，刷清漆……
一道道工序，一套套动作做下来非常流畅。
甚至，调漆等待的过程里，他又接着另一个摆件开始做调整，着手修复。
换成别人，恐怕是紧张兮兮，如临大敌。
而陆怀谨这边，却是轻松写意，如履平地。
这般轻松自在的感觉，是别人万万学不来的。
偏偏这，便是很多人一直在追求的，大师风范。
就连韩正平，都不得不感叹：“怀谨真是……自成一派啊……”
“……是啊。”赵立书也不得不承认。
虽然陆怀谨师从于他，但是，又不仅仅是师从于他。
“你发现没有，他甚至运用的很多技法，我都没见过。”韩正平压低声音，跟他低语道：“他真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就是可惜，学艺的年纪大了些。
要是像彭小辉一样，早早就被发掘出这天资……
真不知道陆怀谨如今已经走到了什么地步……
“过早被挖掘，也不一定就是好事。”赵立书哂笑一声，摇摇头：“你瞧瞧如今那彭小辉……”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未必，就是好事？
两师徒闹的不可开交，一个要现实，一个想要理想。
两边注定无法达到统一，自然就矛盾多多。
而且，如果陆怀谨真的年纪小的时候就入了这一行，恐怕也轮不到赵立书。
要不是当时陆怀谨是那般情形，陈代春连面都不肯见，哪里轮得到赵立书捡这个漏哦。
“也不是漏……”韩正平倒是觉得，这是赵立书平时做人好，老天爷给他的奖赏。
反正，无论以后陆怀谨跟谁学，又学到了什么，最终走到了什么地位……
终归，他认的师父，就一个赵立书。
这就是年纪大的好处了，做人方面，陆怀谨胜过彭小辉太多。
毕竟真要严格说起来，陈代春做人确实欠了些，但他对彭小辉却是真真切切的关心，真金白银眼都没眨地就往下砸啊。
要不是有陆怀谨，没准还真就让他给砸出来了。
“哈哈。”赵立书笑了笑，神情颇为自得。
别的不说，怀谨是真的没得说的。
技艺精湛，为人又谦逊。
不仅给他挣面子，还特别让人省心。
哎，他咋就这么好命呢，临了临了还捡个这么好的徒弟。
赵立书看着陆怀谨，满眼都是疼爱。
等到陆怀谨把五件作品全部都修复好，赵立书眼里的得意更是掩都掩不住了。
看啊，这么厉害的怀谨，是他徒弟！
可把他美的，韩正平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了。
得，这要是他徒弟，他怕是满世界都得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