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烧得迷迷糊糊，但是能感觉到，昨晚陆怀谨照顾他，照顾得挺用心的。
至少，他一觉醒来，人没有哪里特别难受了。
原本昨天呢，他因为这主家给的工钱极低，是不乐意接这趟生意的。
“可是大雨天，留客天啊……”他叹了口气。
身体未愈，他现在也接不了大型的工作，便决定先在这边缓一缓。
至于陆怀谨，他便完全只是顺带的，算是感激他昨晚的施救。
见他问自己名姓，陆怀谨赶紧感激一番又自我介绍了一番。
说完之后，陆怀谨激动地问道：“还不知大叔您贵姓？”
“免贵，姓高。”高应美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有些恹恹的，淡淡一笑：“你我也算是有缘，这半月，我便带你一程，至于能学到多少，算你的本事。”
他生性自由，也没打算收徒弟。
至于这边的木工活，更是基础中的基础。
他留下来纯粹是想养身体，所以也没打算花多少功夫去忙活了。
陆怀谨听懂了，利索地点点头：“好的。”
只要能让他跟着学，已经很好了！
更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居然真的选中了呢。
就是，让他有点儿意外……
没想到，传闻中的高应美，高大师，竟然会如此……潦倒。
主家对他们倒还算是不错的，也没有什么亏待他们的意思。
该给的工具材料都给得很齐不说，还提供了热水和休息的地方。
高应美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接触起来还能感觉到他颇有些傲气。
有人吹捧他技艺，也有人觉得他雕花太过花俏。
但对于其他人的言论，高应美通通都不在乎。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安静的。
偶尔会咳嗽一两声，除此之外，他顶多跟陆怀谨聊几句，或者是主家来寻他，他才说上几句话。
不然的话，他甚至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和这种人相处，反而会是最轻松的。
陆怀谨和他相处了几日，也逐渐摸清楚了他的脾性，交流起来轻松了许多。
完全不需要拐弯的，有事说事，高应美知道的，想说的，就会直接告诉他。
如果他不想说，无论他有多委婉，那是一个字都别想听高应美说出来的。
陆怀谨觉得他这性格，怪有意思的。
当然，他完全理解。
毕竟这般有才华的人，脾气性格怪一点，实在是太正常了。
相处得久了，高应美对陆怀谨也逐渐亲近了一些。
尤其是陆怀谨所展现出来的，于木雕技艺上显示的才学，更是让高应美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当然，陆怀谨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只说跟着师傅学过几年，但还没有出师。
这话自然是真的，倒没说谎，但就是掺了点儿水分。
“你师傅……”高应美顿了顿，又停下了。
以他个人素质而言，是不屑去评论别人的。
但是陆怀谨这个师傅，居然舍下这般厉害的弟子不带出师让他到处乱跑。
真是有些……
暴殄天物！
高应美皱着眉，颇不赞同。
也因此，他后面对陆怀谨的态度更温和了些。
不仅开始教他雕琢，甚至还开始给他说木格门的雕琢。
主家这边只有窗框要修缮，活不多。
陆怀谨原以为是没机会跟着高应美好好学了，还在寻思着找什么借口继续跟着他呢。
结果没成想，这日竟有人直接找上了门来。
这人前面也来过，还留下来看高应美做了半天木工的。
这次来，却不是为了看了，而是想请他们过去做木工活。
“都依你的要求来，随你折腾，条件就是得把整个活做完。”
高应美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我的工钱……”
“知道的知道的，以刀削斧斫下的木渣计，一两木渣兑一两银子，对吧？”
这个条件，着实有些苛刻。
但是也是这些天看着了，他发现高应美做木工，很少有木屑落下来。
也因此，他觉得，或许这样也挺划算的？
陆怀谨在旁边听着，简直叹为观止。
他从未想过，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计价方式。
毕竟这可是木屑。
倘若他想，木匠完全可以掌控木屑的多少。
想要它多就能多，想要它少就能少的。
偏偏高应美就点点头，应下了：“可以……我带他来，可行？”
那主家看了眼陆怀谨，爽快地摆摆手：“可以。”
不过是多张嘴吃饭，陆怀谨也不是完全的外行，没准还能帮着把活干得快一点儿，他是乐意的。
正好这边的活，已经干得差不多了，高应美利索地便应了下来。
他甚至都没有问过陆怀谨愿不愿意。
当然，陆怀谨是很乐意的。
他当天就跟着走了，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
这边比之前那庄子上，条件更为优渥。
最让高应美满意的是，这边完全没有限制。
主家要的就是一扇木格门，要精致，要好看，不限工期。
他顿时就来了劲头，兴致勃勃的样子。
陆怀谨还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么生气盎然的模样。
这一次，高应美才算是拿出了他的真本事。
如此一来，陆怀谨这才明白，原来之前那边，高应美真是没使全力的。
从木格门的选材，到雕琢，高应美全部都不假手于人的。
他甚至也很坦然地任人观看，从不遮遮掩掩。
以往陆怀谨都感觉很难的步骤，在高应美这里，通通不存在。
刻刀所至之处，木屑纷纷飞落。
关键是，他仿佛生怕木屑稍微多了一点点。
每落下一刀，都相当谨慎，好像在担心把木料弄伤了一般。
主家过来看的时候，都震惊于这木屑的量竟如此之少。
“也不用这么省咯！”他皱着眉，毕竟这外皮还是要去掉的嘛。
“后面会去的。”因为他条件非常宽松，所以高应美对他的态度还是不错的：“现在是第一层。”
在高应美这，一套木格门，是要反复雕琢数次的。
不仅仅是一层，而是两层三层四层五层……直到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