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雅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抹着眼泪地穿行在沉重的车厢里。她面无表情地从几张陌生阴沉的面孔旁边走过。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她确信正是那晚对上的食死徒。
她沿着狭窄的过道往前,直到在某一个包厢里面见到满脸愁绪的金妮和纳威,对面座位上的卢娜正低头翻看新一期的《唱唱反调》。
蕾雅轻轻敲敲车厢的门窗,金妮立马向她招了招手。她拉开车门,挥动魔杖将行李甩到架子上,随后朝他们四周布置一道闭耳塞听。
“嗨。”蕾雅这才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卢娜旁边,跟他们打着招呼,“好了,现在可以放心说话了。”
“你居然也会这个咒语。”金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从水里浮出头一样。
蕾雅耸耸肩,微笑着从背包里翻出一包巧克力豆,递给他们:“假期怎么样?你们为什么回来?”
“假期——糟透了。”金妮抓了一把巧克力豆,余下的传给纳威,然后愤愤地跟蕾雅讲述暑假里在比尔·韦斯莱婚礼上发生的事,还有《预言家日报》对她男友哈利·波特的指控:“我真的气坏了!这怎么可能有人相信这种鬼话呢?”
“是啊,我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疯了。”蕾雅看得出来她确实过得糟透了,连忙探出身去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所以,你知道哈利在哪里吗?”
“不知道,你说到重点了,我们回来就是为了哈利和邓布利多军。”金妮叹了口气,眼神和她火红的头发都暗淡下来,“那天哈利从会场消失后,凤凰社再也找不到他了。虽然西里斯时不时会变成阿尼马格斯跑出去找他,但是现在风头太紧了,到处都是……。”
金妮惊恐地打住话,甚至连呼吸也一下子停止。蕾雅顺着她的暗示望去,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站在他们包厢的透明门前,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们。
食死徒。
纳威朝他们递了个警觉的眼色,默默将巧克力豆传回给蕾雅和卢娜,几个人低头吃着巧克力,装作没看到那人,安静耐心地等待着门外的阴气散去。
“你呢,为什么要回来?”金妮问蕾雅,“我不相信你的父亲会让你回到霍格沃茨。”
“我也是邓布利多军的一员。与其一个人在家对着四面墙发呆,我宁愿在这里跟大家一起战斗。而且……暑假时,他们也审问了我的父亲。”蕾雅答道。
“我爸爸说了那件事……。”金妮握住蕾雅的手,抱歉地朝她眨眨眼。
“他们真的太过分了。”纳威的眼里充满愤懑,“他们也突然闯进我家,肆无忌惮!如果我奶奶没有那么硬朗,早就被他们折磨死了!”
“话说,”卢娜从杂志里抬起头,轻描淡写地说:“你们听说了新的老师吗?阿莱克托·卡罗,教麻瓜研究课,她的哥哥阿米库斯将教黑魔法防御术课。”
“早就听说了,那对混蛋。”金妮咬牙切齿地骂一句,“两个食死徒,能教我们什么?”
“教我们怎么伤害别人。”纳威嘲讽地补充,眼里快要生出火来,“还有那个西弗勒斯·斯内普,真的难以置信。我们的校长——”
“是个杀人犯!”金妮愤怒地把话接了下去。
蕾雅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揪住了,她用力抿住嘴唇,把脸转向窗外以缓解这种难受的闷痛。她感觉有一只残酷的手正按着她的头,往深海旋涡的正中央推下去,她不得不屏住呼吸。
一窗之隔,霍格沃茨特快正在经过一亩金黄色的麦田,初秋的晨风轻轻拂过这些微微歪曲的麦穗,像是一捧璀璨明艳的流金般让人醉心。几只候鸟伸展着纯白的翅膀,平滑地掠过这片宁静的汪洋。
但是下一瞬,列车无情地驶入隧道,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眼前的一切都变成宛如墨水浓稠的黑雾。
在这种大雾迷茫的苦楚中,她却有一种极度强烈的求生欲望,因为她知道,他也在。
……
晚上的分院仪式结束后,西弗勒斯·斯内普回到这间曾经属于邓布利多的校长室。那位伟大的仁者,此刻正安静地沉睡在他头顶的画框里,身躯渐渐变得透明。斯内普确信,不会很久,邓布利多就会彻底从画框中消失。
到时候,他将会亲手伪造一幅邓布利多沉睡的画像,就像邓布利多复制的格兰芬多之剑,他会确保这幅赝品精美得以假乱真。
斯内普想起来,以前的这个时候,邓布利多一般已经升起壁炉。但斯内普并不需要那种东西,他甚至连魔法烛火也都仅仅维持到勉强能看清文字的地步。
此时,他坐在那张过于高大的校长椅里,眼神空洞、嘴角生厌地翻阅着新生资料。
今天报道的新生,唔,32人,其中通过登记的麻瓜2个。7个学生没有来报道,5个因为没有通过登记被取消学籍,也就是说,还有2个学生选择不来报道。
显然,即使魔法部颁布强制入学的命令,还是有愚蠢的家庭决定把孩子藏起来。
只能,祝他们好运吧。斯内普暗嘲讥讽地想着。
他的双手在办公桌上交叠在一起,身体往后靠到椅背,随手拿起接下来的日程安排,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
门口的叩击声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响起。
“斯内普。”门外面是阿莱克托·卡罗的声音,直接引起斯内普腹腔里的恶心感,“你得看看这个。”她急躁地说道。
“进来。”斯内普冷冷地挥了挥手,门随即自己打开。
他先是见到有一个瘫软无力的东西被推进来,直接被甩到他校长室冰冷而粗糙的石地板上面,那里立即溅落几个刺眼的红点。
斯内普眯着眼看过去,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胸膛剧烈地颤动一下,平日如无光沉黯的眼睛里竟然燃起炽烈的火。
躺在那里的,是刚刚在礼堂长桌上对着他扯出短暂微笑的黑发少女。
她的衬衫沾满血迹,本应柔顺的长发纠缠成一缕缕,裸///露在外的手脚也满是伤痕。她奄奄一息地倒在他校长室的地板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她的手臂无力地环抱在小腹前,身体渐渐蜷缩成一团。她的下颚因为咬紧的牙关而绷成一道倔强决然的线条,那刚刚消去疤痕的白皙脸上,他分明看见,又多几道崭新的划痕。
卡罗揉着肩膀跟在后面出现,脸上也挂着伤。
斯内普的手在黑袍里不由自主地攥紧,唯有指尖深深刺进掌心带来的痛感提醒他保持清醒——让他,强忍住立刻想将她抱起的冲动。
他心里那种无声的火焰愈来愈烈,在他身上烘出一种凛然震怒的气场。他从这些能够吞噬一切的火里大步跨出,被点燃的黑袍在身后滚滚翻动,激昂得像是要以烈焰焚尽眼前的一切。
斯内普盯住卡罗,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声音阴沉、沙哑,每个字都带着压迫的质问:“这是,在,干什么?”
“我怀疑这个混血格兰芬多是凤凰社的卧底。”卡罗的眼中闪着猎物般的兴奋光芒。
“你怀疑?”斯内普冷笑一声,从鼻腔中发出不屑的音调,“就她?我教了六年,我怎么没发现她是个凤凰社?”
“就在今晚,我在排查一个格兰芬多的麻瓜新生时,她冲出来护住那个麻瓜并对我使用了魔咒。我立刻就发现,她就是上次战斗里伤我们好几个人的那个女孩。”卡罗指指自己的脸上,试图继续解释:“她的魔咒水平不像个学生,抵抗力也顽强得不可思议。我怎么折磨她,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有多不可思议?”斯内普的怒火更甚,“那我想问,你不会直接掀开她的大脑,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凤凰社成员吗?!”
“我和阿米库斯轮番对她使用钻心剜骨和摄神取念。”卡罗继续说道,“我们对她用了所有招数,竟然一点破绽也没有,这让我更加怀疑。保险起见,还是请你看看。”
“你是想告诉我,你连一个学生都对付不了,你的摄神取念技术这么低劣?”斯内普的声音陡然拔高。
卡罗沉默了,面露难色。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卡罗。”斯内普用魔杖指向大门,冰冷地说道,“我会处理。你去干你该干的事。”
卡罗好像还有话要说,但是斯内普一双不怒自威的锐利黑眸硬生生将她的话逼回去。
“别再让我重复一遍。”
“好吧。”卡罗不情愿地转身退出去,身后响起斯内普用魔杖关门的闷声。
校长室再次安静下来。斯内普绷着脸,整个人默然钝痛得像正在经历尖刀缓慢抵进心脏的过程。他给大门上了锁咒,又加上两重闭耳塞听,才皱着眉朝地上的人走去。
她显然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就在他轻轻伸手环过她肩膀抱起的片刻,那一直紧盯着他的绿眸就缓缓地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