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知道卫芙在新婚夜就暗中下手害她时就已经对国公府多有防备,今日见她神色不对,又主动揽下替她传话的活计,便心知她是又挖了个坑在等自己。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心思细细揣摩她到底挖的什么坑,只有所防备地当真跟静安一同乘着齐府的马车去了竹茗馆,与她同上了二楼的雅间后才又换装去赴姜先生的约。
等将五幅人像画成,才又跟随静安一起回了齐府,又从齐府乘车回到国公府。
如此,便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的把柄。
只是如今卫澈的母亲既然病着,那她还是乖顺些今早认错为好,免得当真将老人家气出个什么好歹,到时有理也会显得没理。
更何况……
这毕竟是卫澈的生身母亲,她又怎能那般放肆的顶撞?遂也只能认错受罚。
反正她在魏太后宫中将近五年之久,无辜受罚的次数也不在少数,照这些世家大族的路数来,顶多就是跪跪祠堂而已。
不像幼时在南境时,父王母妃若是生气了,那可是要上军法、打人军棍的。
正当她静静等待国公夫人判自己一个不敬婆母的罪名时,立在一旁的卫芙却柔柔笑道:“说来也巧,今日郡主与静安公主在竹茗馆待了整整一日,却听闻,魏家大公子也在那里守了整整一日,等郡主跟公主离开,魏大公子却也正好离开了,若说这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怕是没人肯信——”
“信与不信,大姐姐的耳根子却何时变得这般软了?”
许清禾心口蓦地一窒。
这般清朗又张扬的声音,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听到了。
“竟是旁人说什么大姐姐就信什么,莫不是要帮着旁人来对付你这弟媳,好让外面的人看我们辅国公府的笑话?”
话音坠地的时候,卫澈也早已经大步来到许清禾身边,他连向母亲率先行礼问好都做不到,径直就往许清禾身侧走过去,伸手就要将她拉起。
许清禾拽了拽他的衣袖,眼神直往上首的位置瞟,提醒他他的母亲还在那里,哪有不顾母亲颜面率先搀扶妻子起身的道理?
可卫澈却不管不顾地将她拽了起来,还把人虚虚揽着靠在自己怀里,这才看向国公夫人:“母亲,恕儿子无礼,儿子早同母亲说过,郡主膝上有旧伤不可久跪,母亲缘何还要刁难她?”
“……刁难?”儿子的动作太快,病中的赵娩这才反应过来眨眼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脸色早已经黑的不行:“你自己问问她,我今日是否是刁难了她?她背着你与早就痴心于她、如今还闹着和离的魏大公子私会,照理我就该罚她去跪祠堂!如今她守着儿媳的孝道在这堂中跪了跪,反倒成了我在刁难她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赵娩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连连咳嗽起来。
卫澈还要开口,许清禾连忙拽住他衣袖,出声道:“母亲没有刁难我,只是对我有些误会而已,是我自己要跪,你别牵连母亲。”
堂上坐着的毕竟是卫澈亲娘,她身为儿媳若是不敬婆母,顶多被人说一句不懂规矩,可卫澈身为人子,怎能与尚在病中的母亲这般顶嘴?
若是传出去,不知又要有多少人给这位本就名声极差的世子爷黑上一笔。
卫澈哪里能不懂得她的意思?对上她那双澄澈有含着担忧的眼,他方才一路冒风而来的焦躁也终于消下去大半。
他望向上首的辅国公夫人,到底还是软下了声音:“母亲既然还在病中,又何必因儿子院子里的事无端生气。儿子心悦郡主已久,自是信得过郡主人品,这次也确实是母亲误会了她。今日儿子奉了齐统领密令前往竹茗馆办事,是亲眼看着郡主入了二楼雅间而魏大公子上了三楼的,因身负密令才叮嘱她不要声张,她既已经与儿子相见,又怎会与人私会?”
这般说着,他又往一旁脸色已经黑成一团的卫芙身上望了一眼:“还请母亲莫要听信旁人谗言,反让国公府婆媳不和的流言传出去,污了府上名声。”
“天色已晚,儿子与郡主便不再打扰,明日再来一同给母亲认错请安。”
话刚说完,他朝上首行了一礼,不等答复,便直接转身拉着许清禾离开。
可许清禾膝上确实存着些旧伤,方才虽只在地上跪了一刻钟左右,但这到底也让她一时间腿脚发僵,被卫澈拽动时只动了上身,下半身却没及时跟上,险些摔上一跤。
卫澈心中一痛,喉间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连忙伸手扶住,将人小心翼翼扶着走到门外。
等出了门,离了长辈视线,这才一把将人又打横抱起,大步往风荷院中走去。
耳边有夏日清风极为迅速地拂过,吹干了他后背险些惊出的一层冷汗。
方才他再晚来一步,这姑娘怕真就要忍气吞声去跪祠堂了。
可那卫家的祠堂,谁都跪得,偏偏她许清禾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