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禾不喜欢听谢祁说这般晦气的事,转身就走,谢祁只愣了一下,便很快追上去一遍遍地问。
她被烦得没办法,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我等你”,声音低的好像已经被这旷野上的风给吹散。
谢祁听清了,好像又没听清。
她可是南境最受疼爱的郡主,追求者千千万万,即便是成过婚,守寡后要寻一个更好的郎君也并非是寻不到。
可她居然说要等他?
“……你说什么?清禾,你再说一遍?”
许清禾娇宠着长大,素来都是有些霸道的,从不曾这般直白地表明心意。
可谢祁却还佯装没听到!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垫脚揪住他的耳朵,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我说我等你!你上了战场我就等你回来,你死在那里了我就等你给我托梦!可以了吗?听清了吗!满意了吗!”
可以了。
听清了。
满意了。
谢祁嘴角一点点漾开很深的弧度,开始咧着嘴傻乐,后来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弱弱地又问了一遍:“不找别人?”
“不找。”许清禾松开他,后者像个没得到糖果就誓不罢休的三岁小儿,继续追着她问:“为何不找?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还是觉得找了也没意思?”
许清禾被问得耳热,跺了跺脚,却扭过身不愿再答了。
他明明都知道答案了,还非要刨根问底干什么呀!
谢祁今日似乎非得求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便又牵住了这姑娘的手,低声央求道:“你就跟我说句真话,就一句,好不好?”
她是南境最尊贵的郡主,只要她想,即便闭口不言也会有无数的郎君才子争相而来,可偏偏谢祁就想听她说一句真话。
“找不到…也不想找…我只想要你,只想要谢祁,不想要别人。”许清禾认命答道,声音比方才的更低。
谢祁甚至听不清,只看到她的红唇来回张张合合,从她唇边的形状判断这姑娘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她不要别人,只想要谢祁。
谢祁心口顿时被这姑娘别扭又真挚的剖白填满,他没忍住收紧双臂将人抱在怀里,后者竟也丝毫没有抗拒,只软软地被他抱着,甚至环住了他的腰身。
两人这般紧紧相拥,一同望着旷野边际的落日余晖,有鸟雀在一片橙红色的天空中展翅高飞,自由极了。
许清禾软软靠在意中人的胸膛上,心口都是甜丝丝的,如同抹了蜜糖一般。
可记得,那日的最后,夕阳已然全部落下,暮色一点点在空中扩散,谢祁却在她耳边十分郑重地说了一段话。
“若当真有那么一天,我战死沙场不能与你共赴白首,也只希望你别被我们曾经的过往困住,当真独自一人苦度余生。”
“你该向前看,世间男儿千千万,总有你喜欢的。到时你忘了我,只追随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便是与旁人郎情妾意,想必我到时在九泉之下……”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似无奈,又似带着几分怅然:“想必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
许清禾当初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赌气地说了句“我的事才不要你管”就跑开了,将神色不知如何的谢祁甩在身后。
可如今,独自待在这静谧的画室中,他那话竟又一字不落地响在她耳边,与当初所听到的分毫不差,就连他那带着淡淡怅然的语调她都记忆犹新。
许清禾拨开袖子,抚摸着腕上的红玉手镯,眨眼间视线模糊起来,眼底浮现出一层雾气,最后又凝结成泪,正滴落在那色泽如血的镯子上。
真不知道那家伙当初是那般平静地说出这话的。
他那个时候才十几岁,正值年少,怎么就能说出那样悲观的话呢?甚至将自己的身后事都打算清楚的那般清楚。
可他还是在那样好的年纪里,同她说着若是没有他的未来。
许清禾眸中热泪愈重,断线珠子似的往下坠,将袖口很快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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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澈今夜下值很晚。
齐晟作为禁军统领在禁军里闹着改革,偏还要时时将他这个才入军中没多久的纨绔子弟带上。
旁人都说是陛下优待,可明眼人一下便能看出来,分明是皇帝给他那尚无根基的女婿寻了个门神去顶着。
当然,这门神说的也并非就是卫澈,而是他身后统领南境军、且将将得胜归来的辅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