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路上,许清禾问起这位新科状元。
卫澈道:“旁的我也不知,只知道是从偏远州县赶考的举子,一路省吃俭用入京,被权贵欺压险些没了书籍,后来好在得了贵人慷慨解囊,这才得以重新出现在考场,最后更是在殿试中一举夺魁。”
永顺帝本就不愿让魏家子弟得了这状元头名,恰巧又出了位文采与魏鸣不相上下的寒门举子,他自然是要将其扶持为天子门生,而非白白让魏家占了好名头。
是以魏鸣便只能屈居探花之名了。
兴许是这事实在有些丢人,那位魏大公子便不曾向许清禾提起过,方才倒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那位状元郎的弟弟呢?”许清禾道,听魏四方才的语气,这位据说已经不在人世的弟弟应当仍与魏四有关。
卫澈摇头,实言对此一无所知。
许清禾蹙眉:“你不是已经入了官场吗?怎么连朝中官员的具体情况都不知晓?”
卫澈:“……且不说这新科状元如今是否被授予了官职成为朝中命官,只说我是入了官场没错,可也是今日才入的,你为什么觉得我就会知道这些?”
许清禾难得没理,只偏过头去拨开窗边帷幔,往热热闹闹的夜市上望去。
现在不过刚刚戌时过半,正是京中众人忙碌一日后的悠闲时光,书院的学子们也已经下了学,相携着来到街上吃些零嘴。
许清禾如今也才二九年华,孩童心性未敛,望着那些冒着热气的小吃摊挪不开眼睛。
“想吃就下去买,郡主难道还要在我面前故作端庄?”卫澈笑着问。
许清禾回头,没好气道:“那你付钱?”
她才不是故作端庄,她只是不想拿自己的银钱去买而已。
今日姜先生又给了她一锭金子,被她与先前的那一锭一并存在了静安府中,除此之外,自然还有辅国公夫人今日所给的那些。
从宫中带出来的东西,不论首饰还是银钱都会登记造册。
首饰不能拿来变卖,银钱却可直接拿来用,只可惜她今日出来的匆忙,竟是分文未带。
她先前同卫澈说让他探查魏四的时候,他便说自己手底下的人都被他派去了南境,一时间没那么多人做事,还不知何时能够探查清楚。
若是自己能有足够多的银钱,那就可以雇人帮自己做事了,又何必完全靠他。
与她同游街市,卫澈自然是不能够让她出钱的,于是最后便糕点小吃买了一大堆,还大多都是辣的。
“郡主,你悠着点儿吃,身子才刚好没多久。”他跟在这姑娘身后,轻声劝解。
许清禾嘴里还塞着驴肉火烧,一时间不能与他辩解,只朝他翻了个白眼儿。
等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许清禾才终于嗤道:“也不知道我先前的身体不适是拜谁所赐。”
卫澈一怔:“……你都知道了?”
许清禾看了他两眼,道:“方才只是猜测,现在看卫世子这反应,便是真知晓了。”
卫澈:……
这姑娘怎么还跟少时一样,惯会给他下套。
“你去了齐府后,我便查到新婚夜时有人替换了给你送去的吃食,往里面掺了花生粉末,后来一路追查,那人确实是卫芙手底下的没错。而那碗金桔雪梨汤,也如府医所言被做了手脚。”
既然她已经都猜到了,卫澈便只好据实相告。
也正因如此,他后来才会暗中指引辅国公夫人将他院子里的人都换过一遍,又以博郡主欢喜之名,将整个院中的家具器物都置办了新的,再不给卫芙可乘之机。
“我本想等彻底查清她的意图后再与你提起这事,却不想你已经知道了。”
许清禾已经将火烧吃完,拿起帕子拭了拭唇,道:“不必再查了,我与永延公主有仇,而你大姐跟永延交好,这便是她的意图。”
赵贵妃母女与许清禾素有龃龉这事,卫澈是知晓的。
只是没想到卫芙竟也掺和进了这事,竟还想直接用花生置她于死地。
如今终于确认了卫芙便是一入辅国公府就给自己下绊子的人,许清禾后来再见了她,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自是多有提防。
好在辅国公夫人实在是个好婆母,她隔三岔五按照新妇礼仪给她请安,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也从不给自己立规矩,只拉着她的手问起平日生活是否习惯,巧妙地提起一些话头,让她与卫家的几位姑娘和善交谈。
辅国公虽风流,后院姬妾无数,可国公夫人却是个有手段的,偌大一个辅国公府,竟只有三子两女,且长子次子已经成家入仕,现在正在南境军为官。
整个府中,便只有排行第三的世子爷卫澈、四公子卫浩、大姑娘卫芙与二姑娘卫苓,卫浩年纪尚小还未娶亲,女眷这边也只有许清禾与卫芙、卫苓两人而已。
卫芙看起来温婉端庄,对许清禾诸多关怀,二姑娘卫苓则更沉默些,大多数时候只细细地听着众人说话,自己并不开口。
她听卫澈提起过,卫苓是辅国公最宠爱的槿姨娘所生,但槿姨娘安分,便将女儿也教得乖巧。
许清禾却只觉得她可怜,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哪有什么乖巧不乖巧,哪个不是满心满眼地想到处玩闹?
她又想起自己,从前因有父王母妃照拂才那般无忧无虑,后来入了宫,不也是因为无所依仗而故作乖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