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增妈和邻家几个女人也忙上了。有择菜的、洗涮的、炸糕的、也有忙蒸笼的,说说笑笑,还不时拿张老汉逗趣。大家都不提什么二房什么小妾的,只说是张老汉有福气攀高枝,夸斛大少爷儒雅又精明,是整个绵上县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女婿。
大厨原本在老爷庙旁开小饭馆,面情软,被赊欠和吃白饭的折腾关了,现在单做酒席。只要他掌勺,非得要张家的豆腐不可,一来二去,和张老汉惯熟了,听说张老汉嫁女,他不等请就来了。来了,泡个浓浓的花茶旁边一放,撸起袖子就干。隔壁耿景田生意也不做了,关了门面跑来帮厨。
绵上人家的喜宴,通常是“八大碗”。贫富有别,同是八大碗,菜品也不尽相同。有钱人家讲究四荤四素,专拣平时稀罕的菜蔬肉类。普通人家虽说也是八大碗,但往往荤少素多。张家虽不甚宽裕,因只有这一桩婚事,不能太过寒酸,也定了四荤四素。上顿主食是馒头,下顿刀削面。大厨一揽带包,保证请三五个面厨来,随吃随削,绝不让客人吃到过水面。这般安排,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正午过后,常柱儿送来梳妆盒。礼房点验完毕,给了赏钱,回了礼品。院里女人们按捺不住,抛下手头活计跑来围观。雪晴见她们尽说些洞房的讲究,羞得躲到外边去。熬到次日清晨,张老汉在堂屋的一边设个香案,把祖上牌位摆放停当,放四小碟菜,点了香烛,烧了表纸,叩了四个头,又将亡妻牌位也放到上面,跟她说了会儿话,然后将雪晴叫来,也叩了头。
雪晴换上红装,穿上红绣鞋,盘腿坐在炕中央,由全福女人细细打扮。任由她们把辫子解开再盘起;任由她们用根红线给她开脸,用染红的熟鸡蛋清在她脸上涂抹,任由她们在自己头上插上珠花。她们让她学着说些多子多福一类的吉祥口诀,让她把缝好的、装有五谷的小荷包放在贴身衣袋里,让她把她们自己当新娘时学到的各种礼数反复温习,甚至席上吃饭的细节都讲给她听。
喜房门口有个女人把守着,遇到有人要进来,便指指墙上的斗方红纸提醒。红纸上写着犯冲的属相。化妆毕了,送戚梁二增和送亲童子进来,按全福女人们的教导,完成约定俗成的仪式。这些忙完了,全福女人再拿来红盖头,盖在新娘头上。顿时,雪晴眼前全是红艳艳的色彩,耳中全是喜洋洋的声音。
噼里叭啦的鞭炮声响起来了。
喜庆悦耳的器乐声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