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伶牙俐齿的嘲讽让在场几人的表情呆滞了一瞬，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对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反应。但詹姆却在此刻大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海德拉对于保守秘密的态度一贯强硬，会对此反应强烈并不奇怪。
莱姆斯叹息一声，急忙帮詹姆撇开话题，“阿尔伯特说话一贯口无遮拦，可能只是无心之举，这样的情况也常有发生，你别太紧张。”
海德拉明白这番话是莱姆斯在帮詹姆打圆场，另一侧坐着的塔比莎则默默朝西蒙斯·阿尔伯特所坐的方向划了个白眼。斯莱特林队刚好在此刻投中一球，全场沸腾，银绿色阵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喊声。
“噢噢噢！”目睹那一次干净漂亮的进球，詹姆和西里斯也不禁为斯莱特林队起立欢呼。
海德拉神色缓和了不少，试图用发绳将自己的头发扎起来，但是她头发被修女剪得太短，此时只能勉强将上半部分梳起，看上去活脱脱像个假小子。
“我还以为他很讨厌斯莱特林。”
喧闹声中，只有莱姆斯听到了她的话，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笑，“我原来也这么以为。或许他对于斯莱特林的许多做法都感到不屑，可对于魁地奇，我相信他绝对尊重每一场公平的竞技比赛。”
海德拉抿唇，没有继续说什么。
她扭过头去继续看比赛，刚好错过詹姆投来的目光，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方不方便现在问，如果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莱姆斯微微蹙起眉，“你的头发怎么了？”
“被迫剪的，”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球场，假装没有看到詹姆等人不约而同投来的目光，“有什么不能问的，之前不也有一次吗？那次你就问过我。”
她并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在麻瓜的报纸上，孤儿院中虐童或是其他更恶劣的事件几乎每周都在上演，相比那些血淋淋令人瞠目结舌的丑闻，她所经历过的这点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为什么……和上次一样是为了剪你们的头发卖钱吗？”
“不是，是因为一些更肮脏……恶心的原因——用来证明我们是随时都能够被剃毛的羔羊。孤儿院说白了不过只是一些肮脏灰色产业链的中转站罢了，”想到那位姓勃朗特的慈善家，还有被困在孤儿院中再难逃离的孩子们，海德拉就不免感到一阵心寒。
“有人会来你们孤儿院领养孩子吗？”詹姆的注意力短暂从赛场上脱离，加入他们的聊天。
“会，但是谁都不敢保证那些领养家庭都是好人。我偷偷溜出去看过其中的一个孩子。”
说起往昔的事情，她的语气倒也没显出多愤慨来，“这么大的一个小男孩，瘦得皮包骨头，眼睛都已经凹陷进去了。他的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只能穿着破旧的衣服，脚上的鞋也早就丢掉了，他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坐在床边……我永远忘不了那双黑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死寂、冰冷，毫无焦距，仿佛只剩下空洞与死灰。即使只是隔着玻璃窗户，看着他的眼睛，也能感觉到那股彻骨的凉意。
詹姆等人也沉默了下来。虽然他们没办法体会到海德拉的心境，但想象也足以让他们动容。
“……那后来呢？”莱姆斯低声问道。
“后来啊，”她勾起唇角，淡漠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她的眼底带着浓烈的怜悯和悲哀，“他死的那天正好是圣诞节，领养人家里却只准备了三个人的晚餐。那个孩子饿坏了，偷了一些钱想要坐车回到孤儿院，却在孤儿院附近遭遇了抢劫。”
“修女们当时无暇管这些事，我亲手埋葬的他——”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猛地吐出，“在孤儿院旁边的荒野上，那里树着不少墓碑，我将他藏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给他买了一块他想吃的蛋糕。”
詹姆忍不住握住了拳头，西里斯和莱姆斯则面面相觑，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孤寂、阴森、绝望、死亡……仅仅是听着她的描述就足以想象那些日子里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詹姆像是当头挨了一棒，意识到眼前和他一样大的女孩遭受过他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的苦痛后，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突然间不知道该跟海德拉谈些什么，即使她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他也从未见过她露出脆弱的姿态，在他记忆中，她总是一副冷静克制的模样，即使偶尔会有些反叛，但更多的时候，她总能给人以安定的感觉。
直到海德拉抬起头来，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不过她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也看向他脚边的古书。
“抱歉，我不知道……”他也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喃喃地道歉，“我想知道你的经历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他没办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开始觉得之前自己不断试探海德拉底线的行为十分冒昧。
她也这么觉得吗？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烦人的家伙呢？他还应该继续下去吗？他们还能够成为朋友吗？
“没关系，”她轻声开口，“那都是我的经历，少一寸一分一毫，我都不再是完整的我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让人莫名感到心疼，詹姆看着她的眼睛，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但却一时词穷。
“所以，如果你愿意，就继续去寻找答案吧，”海德拉朝他伸出右手，“如果你认识了全部的我还依旧愿意和我成为朋友，我想……我一定会为此感到庆幸的。”
她的手掌纤细修长，詹姆犹豫片刻才慢吞吞伸出了手，两只手交叠的刹那，他听见海德拉低声说：“谢谢你，詹姆。”
詹姆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海德拉的笑容很刺眼。尽管她的神色始终如故，脸颊上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可他仍然觉得她身上散发出一种浓烈到极致的忧伤。
他的脑袋乱糟糟的，一时间想了很多。有关于海德拉曾经遭遇过的灾难，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但有一点他异常清楚——
无论她曾经历过何种苦难、无论她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詹姆·波特，一定会和海德拉·普鲁伊特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