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画眼里噙着泪,双眼呆滞片刻,忽而哼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眼睛,“不会了,以后,我断然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受一丝一毫委屈。”
沈映画自嘲道:“他没有爱过我,我也没有喜欢过他。”
“都是做戏,都是假的。”
翠竹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茫然地看着沈映画,“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沈映画焉巴巴道:“没事,我有些累了,要睡了。”
跟着慕容曜跑了一天,沈映画心神俱疲,脱掉身上的衣服,倒头闷在被子里。
想象中的困倦并未到来,沈映画捂着耳朵,想逼迫自己赶快入睡,可惜耳边全是慕容曜狗贼的话。
“无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朕都没有爱过你。”
“没有爱,何来恨,何来原谅之说。”
“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
“朕觉得好玩啊,爱妃这么好骗,当真是有趣。”
凭什么。
因为好玩,他就吓唬她吗。
沈映画伤心极了,她觉得心里憋屈,胸口好似堵着一块大石头,她在宫里这段时间,哪天不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害怕慕容曜会记恨她,折磨她。
结果呢,人家只是觉得逗她有意思。
你当是养雀儿呢。
沈映画又烦又怒:阴晴不定,臭脸男人,谁稀罕跟你笑,还让我离你远点,我巴不得你离我远点呢。
沈映画抬腿踢了踢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说到底,她这样难受,其实还是因为心里对慕容曜有些期待。
毕竟两年前,沈映画是真心实意和慕容曜往来的,虽然两人的目的都不纯,可回想起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她就有些恍惚,从前那个温柔贴心的慕容曜真的就回不来了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映画平日里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实际上一遇事就会多思多虑。
沈映画做了一个回溯之梦。
梦里有繁华的街市,嬉闹的孩童,一身粉衣的娇俏女郎与俊俏郎君并肩而行,时而站在桥上看明月渔火,时而花下漫舞,又或是乡野田间,捕蝶采花,各种美景与人,混乱着,交错着,迤逦又美妙。
年少的慕容曜将手里的花环戴在沈映画的头上,他站在明媚的春光里,身段挺拔,目光缱绻,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张了张嘴,似在和沈映画说些什么,可梦里是听不见人声的,沈映画仰脸,想要仔细辨别出他的话,眼前的人和景突然就扭曲起来,狂风骤雨,乌云密布,慕容曜消失在原地,沈映画无比焦灼,她在泥泞里奔跑,要去寻慕容曜,她跌跌撞撞,摔在泥坑里,身上沾满了泥浆,怎么都甩不掉。
黑暗里,忽然有一人向她伸出手,将她从泥潭里扶起来,但是等待她的却不是温柔的安抚,那双手极为凶狠地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沈映画呼吸困难,头痛欲裂,她努力睁开眼睛去看人,是慕容曜,他好像变了模样,眼神凶狠,脸上带着一抹玩味,对,他欺负她,骗她的时候,就是带着这样的笑。
沈映画就是他手里的一只小鸟,他掐住她,看她在手掌心里挣扎,看她露出惊恐的眼神,听着她哭泣哀嚎,一切都是因为好玩……
床榻上的美人热汗淋漓,面色惨白,眼见的虚弱和难受,慕容曜看着她脖颈里不断涌出的汗水,不停地用热帕子去擦拭,他听着沈映画难受的呻|吟,心里莫名的焦躁。
昨日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沈映画今早起来就病倒在床上,昏迷不醒,侍女来禀报时,他还以为只是寻常的风寒,可到了坤宁宫一看,沈映画病得不是一般厉害,怎么都喊不醒,像得了癔症一样。
慕容曜强行喂了她一碗药汤,可症状仍未减轻,他心里烦得很,质问道:“怎么还是这么热?太医,你不是说她只是中了风寒吗?”
太医小心翼翼地回道:“陛下,这药汤要好几个时辰才能起效,等贵妃娘娘发发汗,身上就不会这样热了。”
“再让侍女多打些热水,为娘娘擦拭身子,以防冷汗入侵,等汗出尽,娘娘的风寒之症就能减轻。”
慕容曜看着沈映画痛苦的脸色眉头紧锁,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沉声道:“听到了吗?去打些热水来。”
“太医留在这里,等娘娘什么时候病好你们再回去。”
慕容曜握住沈映画的手,她的手掌心很烫,像火炉一样。
他不是没有见过沈映画生病,她一生病就没有精气神,像焉巴巴的花,她跟他说过,她最讨厌生病,要喝苦苦的药汤,要卧床休息,还浑身没有力气。
慕容曜用帕子擦拭沈映画手掌心里的汗水,他一脸沉思,心中疑虑,难道是因为昨日他跟她说的那些话,她才会生病。
此念一生,慕容曜便有些烦闷,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沈映画素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怎么会因为他几句话就生病。
可是,慕容曜扭头问翠竹,“昨日她回来后,可有什么异常?”
翠竹思索片刻,谨慎回道:“娘娘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回来跟奴婢说了一会话,就上床睡觉了。”
“她说什么了?”
“娘娘说什么都是假的,以后再也不会了,还有什么做戏之类的。”
慕容曜抬手示意,“好了,不用说了,下去吧。”
看着沈映画虚弱的脸,慕容曜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想了想终究还是开口道:“昨日朕说的那些话是朕说得太过了,本意只是想逗逗你,你先起来,朕跟你再解释解释,好不好?”
“朕不是跟你说过吗,你想怎么怨朕,骂朕,朕都不会在乎的,你不是最会偷偷骂朕了吗?你在心里骂一骂,出出气,怎么能因为几句话就把自己气得病倒了。”
慕容曜语气卑微,他只想让沈映画听见了高兴些,她这个小姑娘最会记仇,兴许出出气就好了。
慕容曜抬头去看沈映画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的脸色似乎好了些,侍女送上热帕子,慕容曜接过来就去擦沈映画的脸。
温暖的手帕触碰脸颊那一刻,沈映画动了动身子,张了张干涸的嘴唇,呢喃道:“水,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