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不同于母后对她的冷淡,父皇一直以来对她都偏宠有加,以至于她以为世间所有的事都会称心如意,直到北胡遣使来京,她才一朝梦醒。
“永阳,你自幼被惯得骄纵,平日里便不敬长辈,朕虽不虞,却也不愿多追究,但和亲是为了家国大义,黎民百姓,不同往日。”
这是父皇口头的说辞。
宋鸾却能明显感觉到那个时候他的父爱不在。
在北胡的两年,宋鸾苟延残喘,也曾细细想过无数次,难道真的是她平日不把妃嫔放在眼里导致父皇的改变?
可惜至死都没有得出结论。
这次,对陈眉的羞辱除了出恶气之外,亦是一个试探。
宋鸾对太医诊脉的结果并不好奇,而是侧头微微打量坐在桌椅另一侧的皇帝,怀安帝神情紧张,盯着太医又给宋鸾诊了一次脉,得出一个无大碍需要多休养的结论才罢休,但神情仍旧严厉。
他一双凌厉的目扫向珠帘之外,“把伺候公主的人喊过来,她们就是这样服侍公主的?”
知秋和经夏带着昭阳宫中的人跪了一地,众人脸色煞白:“奴婢知罪!”
怀安帝冷笑一声。
宋鸾也顾不上思考旁的事情,拽着他的袖子:“父皇,我生病是因为外面太冷了,与她们没什么干系……”
怀安帝方才敛了神色:“要好好吃药才是。”随即又朝着四周打量一番,似乎在找什么一般:“听说你新收用了一个太监?”
宋鸾愕然,没想到他的消息得的这么快,但转瞬又想到整个皇宫都在他掌控之下,也就不奇怪了,她嗯了一声。
“你不是一贯不喜欢宦人服侍的吗?”怀安帝问。
宋鸾沉默片刻。
她确实不大喜欢太监,虽不是男人,但却也不是女人,每每接触都让她有几分不适,也只有偶尔乘辇的时候,才会用到。
但此时不同,宋鸾拽了拽父皇的袖子:“我近日养了只狗儿,叫长福,如今还在狗舍那里训练,恰好那太监有个常福的名儿,虽是不同的字,但却同音,如此缘分,我便想让他帮我带狗。”
怀安帝若有所思:“你啊,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养个畜生而已,让狗舍的人多来几道便罢了,他们颇有经验,何必放个阉人在宫里,看着也难受。”
狗舍虽然叫狗舍,但其他的宠物也都是在那里养育调教的。
宋鸾冷哼一声,指了指外面的殿门处:“陈婕妤养鸟儿便是让那里的人养,不听话的很,叽叽喳喳让人烦,儿臣可不愿意同她一样。”
怀安帝闻言朗声笑了出来:“你在朕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让你母后听到!”
宋鸾转了话题:“父皇,您今日似乎又瘦了些,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怀安帝似乎很享受女儿的贴心,他笑:“你让朕少操心,朕身体便也能好上几分。”
他公务繁忙,没待多久便起身,临走前敲打昭阳宫的人:“永阳帮你们求情,我这次便放过你们,但平日里更要好好看顾公主。”
从头到尾,怀安帝根本没有提到陈眉。
他离开的时候,陈眉在外啜泣,保持着一个含羞带怒的表情看他一眼,怀安帝皱了皱眉:“你做长辈的,天天与永阳这么个小孩子争什么。”
陈眉闻言,咬牙说了一声臣妾遵旨,手中的帕子却差点绞碎。
怀安帝回头看了看宋鸾:“永阳伤寒初愈,须得好好休息,你在外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跟朕一道离开吧。”
宋鸾在后面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游廊,出了昭阳宫门过了转角彻底消失,脸上挂的笑才慢慢隐去。
父皇说早便看不惯她不敬长辈,可现下看起来分明是没有的。
-
春日乍暖还寒,夜间多雨,宋鸾第二日在淅淅沥沥声中醒来。
她做了噩梦,睡的并不好,醒来的也格外早些,残灯被灯罩遮住,光芒晦暗,窗外一片漆黑。
因着大病初愈,宋鸾提不起精神却也没有睡意,只好把睁着眼睛把自己埋在被褥之中细细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不知道前世元嘉在陆贵妃宫中是怎么得了父皇的青眼,他以后来了昭阳宫做的是养狗儿的职务,但父皇若是来了的话,倒是可以让他在一旁伺候……
想必以他的本事,用不了多久就能青云直上吧。
宋鸾心底踏实下来,便生了些许困意,她虚虚实实合上眼睛,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却依然昏暗,窗外风急带叶,雨声哗啦。
雨非但没停,还下的更大了。
知秋和经夏迎过来,服侍她漱口擦脸,经夏问她:“公主今日不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了吧?”
宋鸾嗯了一声。
知秋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差膳房备早饭吗?”
宋鸾说好。
天气太差,以至于她心底总有种坠坠的不安和压抑,不能出去又没什么好玩乐的东西,她想了想:“晚点雨小的时候,让那边把长福抱过来吧。”
可以先玩一玩。
知秋拧帕子的手一顿,经夏垂下了头。
看二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宋鸾心中疑惑:“怎么了?”见二人不说话,宋鸾忍不住催促:“说呀!你们怎么变成闷葫芦了?”
经夏言语踌躇:“狗舍的人一大早便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不是说还要隔两日吗?而且何至于下这么大的雨还要急急忙忙送过来……”
前世长福具体是哪一日到了她这里,宋鸾已经记不清了,但似乎没这么快。
半晌寂静之后,知秋开口:“狗舍的人说是长福不知误食了什么,一大早醒来便口吐白沫,如今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