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死了。
视线再往下,小女孩是紧闭的双眼,自己的脖子埋在小女孩的额头上,就像是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的一样。
屠于曼觉得自己应该害怕,但事实是她很平静,好像身体里的情绪被什么东西抽走了。
屠于曼往后飘了一点,身体终于不再和小女孩的身体重合。
小女孩的全身露出来。
屠于曼已经从她的妈妈口中得知了她的名字,张敏敏。
这个名字和这张脸挺贴合。
张敏敏的尸体下面有一大滩血迹,样子很是狰狞。
屠于曼看着她青白的脸色还有龟裂的嘴角,歪了歪脑袋,视线顺着张敏敏的身下的血迹往外,往下。
小女孩的血就是这样滴答滴答成片流淌。
血液顺着列车顶的沿往下,流到窗户上,顺着玻璃下去的时候被风吹得横着流动,才被屠于曼发现了。
咕嘟咕嘟——
屠于曼又听到了那种液体被激起的声音,其实还有滑腻的蠕动声。
正当她好奇这声音来源于哪里的时候,张敏敏的尸体微微起伏,在屠于曼反应过来之前开始向外呕吐。
张敏敏的尸体吐出一堆清亮的粘液,和乘务员被苏艾因开膛破肚的时候流出来的东西一模一样。
清亮腥臭的粘液......
张敏敏的嘴巴张开,一只手臂粗的鼻涕虫从她的嘴里爬出来,屠于曼愣住,一下子思维都僵了,她总算知道张敏敏嘴角的裂痕从哪里来。
这只鼻涕虫比屠于曼之前遇到的那只小很多,但从气息上来看就是同一只。
它还没长大。
屠于曼想,张敏敏的内脏应该已经空了,被鼻涕虫吃完了。
现在打开她的肚子看看,里面一定都是虫子的粘液。
屠于曼呼吸一滞,感觉自己要溺水了。
她的身体往下沉几分,就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车厢里张韵如的绝望哭泣,她找不到自己的女儿了,无论怎样做都是徒劳,女儿好像在列车上人间蒸发了。
她的身体往上浮几分,张敏敏的尸体就在列车顶,被大风刮着,
被鼻涕虫的粘液和自己血粘在列车顶上,没有被风吹下去。
在副本生成前,张韵如找了女儿多久?
她最后找到了张敏敏吗?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就在离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吗?
屠于曼以为副本的剧情就要这么结束了,她会出去帮已经成为寄生体的张韵如找到自己女儿的尸体,身体却不受控制往下面飘。
“呵——”一道白光闪过,屠于曼的身体被空气撕扯,灵魂被撕裂的感觉一刹那传到全身,她尖叫着,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狭窄的空间。
这里没开灯,没有光线,但是她能看到一道手机屏幕里射出来的光,离她很近。
惨白的手机光照亮半张浓妆艳抹的人脸。
这是个愁眉苦脸面容焦急的女人,蹲坐着蜷缩在不知名的小角落。
屠于曼盯着她看了半天才从她身上看出乘务员李冬的影子。
李冬刚刚换下乘务员制服的外套吗,深红色的西装下是统一的白色制服衬衫。
她脸上的妆已经花完,皮肤粗糙干涸,深棕色的眼影和黑色的眼线往下流成两道蜿蜒的痕迹,嘴上的口红计较掉得差不多了。
然而她完全没心思考虑这些东西。
手机的屏幕显示李冬刚刚接通一通电话。
“喂?喂?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你说什么?!”
“你们尽力救,钱不是问题,我会想办法,你们先抢救,我到医院就补交费用!”
此时乘务员李冬疯狂的哭泣表情诡异地和张韵如重合了,她眼泪忍不住往下淌,脸上的妆完全被哭花。
“我回不去,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会把钱凑够,你们先手术行不行?我女儿等不起啊。”
“签字?我现在回不去,我在高铁上,已经出发一个多小时了!我现在回不去,能不能直接做手术?”
电话那边很安静,李冬的语气颤抖,接连被拒绝,越来越绝望哽咽着无法出声。
“没有其他亲人了,您能想想办法吗?”
“规矩,规矩!那是一条命啊!”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对着电话那边怒吼,“您能不能代签字?出了事情我全责,要是手术不成功我绝对接受。”
“医生!”
电话那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李冬的电话被另一个护士接过。
“李女儿,您女儿的情况太特殊,我们医院有规章制度,没有亲属签字不能手术。”
李冬:“她没有别的亲人了,我怎么回去!”
李冬的下肢已经麻木,换了个动作,半跪在地上,语气几乎是祈求:“电话给你们院长可以吗?先手术,费用我会打过去,出了事情我负全责,这是我的孩子......”
"不行,真的不行。"
......
双方僵持着。
小小的空间里,突然响起来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喊人:“李冬,你怎么还不出来?你不在岗的时候有个乘客的小孩儿丢了,是个小女孩,你帮忙找找。”
男人催促的声音很急躁,一边敲门一边大喊:“李冬?!你怎么回事?!你也是老员工了怎么还这么不靠谱?!”
“快一点!再不把小女孩找到我们整个列车的员工就等着被投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