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弦从办公室回到院子里,犹如时空交错般的恍惚。
老板娘看见了她,又招了招手:“阮弦,阮弦。”
阮弦小跑过去,老板娘又开始打量她,道:“名字怪好听的。”阮弦说谢谢。老板娘声音低下来了,听起来也不唬人。不知道老板娘是哪里人,有本地话的调调,说得多了又夹杂着些许外地口音。
老板娘又说:“咱这工作环境就这样,大多数人都受不了,年轻人更待不住。其实待遇不差,给缴社保,单休,中途有事要请个假,我都给批假,只要不耽误工作就行。”阮弦的心里不知说了多少遍要走,可嘴上就是说不出来。老板娘又说:“招不到人,我也愁。没办法,请人给这儿拍了照修了图,在网上看着就是漂亮哈?我也不想骗人,但没办法。”
阮弦终于开了口:“我……”
老板娘却没理会她,而是向着大门口招手,快速扔下了一句话:“车来了,赶紧帮忙。”声音又大起来了,听着很不受用。
于是,阮弦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来了一辆中型货车,将后车门打开,里面码着整齐的箱子。箱子大小容一人完全抱住,有些沉,但不会太吃力。对于阮弦来说,肯定是要吃苦头的。老板和老板娘齐上阵,那未见面的三个人这时也露了面。司机不是这里的人,不会出手相助,只是立在一旁抽烟解乏。
阮弦跟不上那几个人的速度,只能拖后腿。箱子没搬几个,身上出了汗。她感觉自己虚脱一般,马上就要倒下去了。老板娘看了她一眼,发出训斥的声音:“去那边站着,别挡道。”但阮弦还是感激老板娘的,如果她真的倒下去躲避不及的话,其中一个工人手里的箱子是要砸到她身上的。
阮弦终究是没帮上忙,老板娘吩咐她去买菜做午饭。“五十块钱,六个人的午饭。主食、菜、肉,你看着办。”这难不倒阮弦,她要做擅长的打卤面,还剩了五块钱,交还给老板娘。老板娘接过钱一愣,随即露出了笑脸。
阮弦没吃午饭,她的两臂酸疼,拿不起筷子,也没胃口,歪在沙发上休息。半个小时的午休一过,老板娘安排她把办公室打扫一下,说完就不见了人。阮弦将地扫了一遍,又用拖把拖了一遍;沙发布重新摆摆整齐,长桌和办公桌也擦拭了一遍,桌面归置整齐。地上的三把暖水瓶灌满了热水。炉上坐着水,为的是让它发出热量。
那五个人整个下午都在仓库里面忙,老板娘在五点的时候出现在办公室里,脸上满是灰,整个一花脸。她说:“阮弦,这找工作吧,得双方都合适。你要适应这里的环境肯定得好长一段时间,做起来也不会开心。我呢,需要的是一个能出力能干活的人,只坐在办公室里是不可能的。我留你这一天呢,也是有点私心,今天确实忙乱,需要你这么一个人在。唉,咱呢,确实不适合。”
阮弦松了一口气。
老板娘掏出一百块钱往阮弦手里塞:“按月工资除以天数,一天大概八十几块钱,我凑个整儿,给你一百。”
阮弦托推着不要。
老板娘扯过阮弦的手,将一百元往她手掌一拍:“辛苦费。你看这办公室让你打扫的,就是干净敞亮。午饭做得也好吃,重要的是你还剩回钱来了,我见得人多了去了,心里都有数。也就是咱这庙小,容不了那么多人,要是咱这工作轻快些,我说什么也得把你留下来。”
老板娘的手劲儿真是大,阮弦的手掌心隐隐作痛。不对,是浑身作痛。做家务和上班完全是两码事。将近十年没踏入社会了,阮弦其实不太适应,前段时间找得那几份工作,只是单纯的累,不像今天这体力活儿,她感到自己随时要散架。
儿子上晚托班,六点半放学。阮弦六点二十九分到达托管班的时候,迟祝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眼观六路,一眼看到了疲惫的阮弦,赶忙从车里下来,奔到阮弦身边,阮弦早已瘫坐在路边。
“你怎么了?”迟祝很是担忧。
阮弦摆摆手:“别跟我说话。”语气是平和的,不像是受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