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沉默了。
方幸的这番话很扎心,也实实在在的刺痛了林初夏的内心,触及到了她脆弱而敏感的灵魂。
她的意志开始了摇摆,举棋不定。
方幸的话很不好听,林初夏的心里对于方幸的话也很是抗拒,但相比较那般温和的发言,现在林初夏确实听进去了。
并不仅仅是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事情,而是过于温和的态度,世人往往就是不会听你讲。
而一旦你的声音大了起来,并且稍微的加上了一点危言耸听的态度,那么对方总是会下意识的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这不仅仅是你语气态度的问题,更多的时候,因为你说的这些话,触及到了对方的灵魂。
也触及到了对方切实的利益。
人总是这样,不得眼巴前的时候,永远不觉得利害相关。
林初夏自然也不能脱俗,她也是芸芸大众中的一员,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概念,放在她身上也同样如此。
她现在开始真的在考虑方幸的话了,在思考其可行与否。
只是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还差临门一脚的发言。
振聋发聩的一言。
方幸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此刻的状态,也大概能摸清她现在心里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她还在犹豫什么,但肯定就是要犹豫着一些东西了。
方幸甚至都能猜测到她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在心中反复思量的事情,在自己心中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小念头罢了。
只是人与人不同,自小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性格,与为人处世。
用不着责备,只需要打破就好了。
方幸心中心知肚明该怎么解决林初夏此刻的状态,无非就是把事实的真相,残忍的剥开,血淋淋的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自己就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而方幸先前已经说过这些让林初夏不愿意面对的内心真相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这件事的基础上添把火,把事情彻底点燃。
方幸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想到立刻就去做。
他说道:“林初夏同学,我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是觉得要钱这件事很难开口嘛?”
“但你要知道的是,他们都已经狠心把你抛弃,眼睁睁的看着你跟着外婆相依为命,纵然你和外婆两个人的生活都已经苦到如此这般的境地,你的父母仍然都没有向你和外婆伸出援助之手。”
“她们对你这样,你不在意,对外婆也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嘛?”
方幸成功的拿捏住了林初夏的命脉,开始了一番杀人诛心的言论。
“你小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了解那么多的事情,所以你可以听之任之,不做任何作为,这都情有可原。”
“但是现在呢,现在你知道了这么多,你还要就这么不管不问,听之任之下去吗?”
“要知道外婆那些年拉扯你长大的辛苦,这其中的那些心酸与苦涩,恐怕除了你自己,再没外人清晰知晓了吧。”
方幸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说着话,声音中也平淡的好似在诉说着一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事情一般,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冷漠。
冷漠至极。
林初夏噎住了。
她表情显而易见的出现了慌乱。
“不是,我不是……”
“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初夏想要解释,但是话到了嘴边,却翻来覆去的只有这么两句。
重复了两句之后,她终于意识到,好像自己解释不清楚了。
但凡只要自己没有去做这件事,没有去讨要抚养费,没有帮外婆出气的话,这个事情就就是不清楚了。
她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内心中一片纠结。
一方面是方幸的话,确实说的有道理。
虽然她也觉得方幸的话里面,总莫名其妙的带着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细想之下,却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
最终她还是归咎于自己想得太多了,方幸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单纯的再为自己着想。
在给自己想办法,在提点自己。
她被方幸的言辞蛊惑到确实心动了。
当然了,心动的原因并不是说她自己的抚养费的事情,而是为了给已逝的外婆讨一个公道。
但是心动归心动,她的心却还是被困在原地一隅,无法动弹。
原因就是,这和外婆对她的教导并不吻合,或者该说是相反的两面。
外婆一直强调的是,不要与人争,要以德报怨。吃亏是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但方幸总是明里暗里的告诉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正确的应该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她从上高中以来的经历,告诉她方幸的说辞,应该是对的。
但是外婆的教导,却又把她困在了原地。
尤其是教导她的外婆还已经离世了,这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闭环。
“诶,我就是……我就是……”
林初夏急的不停重复这两句话,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方幸却依旧一副不管不问,老神在在的模样,
“就是怎么样呢?你说,我听见着呢。”
方幸一副认真侧耳认真倾听的表情,但说话的语气却是令发人十分憋屈的慌。
首当其冲的林初夏,感受到的最为明显,她有心想要跟方幸解释清楚,但却始终无法组织出来恰当的语言。
方幸看着林初夏的嘴巴几番张张合合,却始终不曾说出话来的样子,眉头微微一挑,冷硬的说道;
“说啊,你不是要解释嘛,我听着呢,我正想听听你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外婆对你这么好,一个人不辞辛劳的把你拉扯到大。现在外婆去世了,而你的母亲甚至连面都不曾出现,我还真是想知道你要怎么为你的母亲开脱。”
方幸声音里面的最后这两个字——开脱!顿时触及到了林初夏内心最为重要的角落。
那是她的外婆,她不容许任何人这般说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