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语,张辽终究没能说出口。
面对徐晃这位老友,他可以鄙视、可以怒斥、更可以敬而远之,可当此事发生在了自己主公的身上,张辽着实是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说到底,主公到底是主公。
胜利自是主公需要追求的唯一目标,当年的恩重如此,今日的无情亦是如此。
虽然明知王上这么做并没有错,毕竟能带领着众人走向胜利的主公才是好主公,但张辽的心中还是难免有一些失落。
谁不希望自家的主公既能带领自己走向胜利,又是有情有义的存在呢!
微微叹气间,张辽却是忽然间继续说道:“公明,你说此战,我军真的能赢吗?”
“为何有此一问?”一旁的徐晃却是有些意外地问道。
“是呀,为何会有此一问呢?”张辽甩甩头,却是继续说道:“明明我军之兵力便已经是汉军数倍之多,还有吴军助阵,便是云长再强,也势难抵挡,更别说,根据吴军传来的情报,云长还受了伤。”
听着张辽的感叹,徐晃自是认同,因此也是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语。
“可是。”张辽随即看向了徐晃,道:“现下汉军的危局,难道还能比吴军偷袭江陵之时更甚吗?”
“这.......”徐晃一时之间有些被问住了。
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若是仔细想想,似乎吴军偷袭江陵之时还要更危险一点。
很明显,当时的情况下,关羽军可谓是绝境。
前线襄樊战场,刚刚被自己用计给小胜了一场,进攻已经明显难以继续突破;后方的基地也在几乎同一时间告急。
一旦江陵被占,孤悬在襄樊的荆州军团立即就将成为一支孤军——既无后勤补给,亦无立足之地的孤军。
只要占领江陵的吴军稍微聪明一些,用江陵城内汉军的家眷们做些文章,关羽手下的荆州军团即行崩溃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而如今的关羽军,虽然也即将面对自己的大军压境,但显然还没有到那种绝境之中。
至少,关羽军团已经回到了江陵城,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似乎是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的徐晃,当即也是问道:“文远,你的意思是?”
“既然连那次几乎必死之局面,关羽和他的荆州军团都能能够缓过气来。”张辽的脸色也是变得微微严肃了起来,道:“那这次,吾等如何就能断定,关羽和汉军,就必败无疑了呢。”
张辽的话语虽轻,但却是听得徐晃的背后冷汗直冒了起来。
是呀,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必胜的战局?
即便是因为粮草的问题,汉军必须出城决战;即便汉军没有援军可至,即便魏、吴联军有着数倍的兵力优势。
可凭什么自己等人就一致认为此战必胜了呢?
当年的官渡,那年的赤壁,哪一场不是以少胜多的战例。
凭什么此时的魏、吴联军就一定能胜?尤其,还是在对战关羽这样的名将之时?
“轻敌了!”徐晃心头一惊之下,便是转身想要回返中军大帐。
不过,这次却是换到了张辽拉住徐晃的衣袖了。
“文远?”徐晃有些疑惑地看向张辽,那疑惑的眼神,似乎在问:为何阻我?
张辽自然明白徐晃的疑惑,却还是明知故问道:“公明意欲何为?”
“自然是将此轻敌之虑告知大都督了啊!”徐晃也是立即答道。
“你是要指责大都督轻敌吗?”张辽认真地看向了徐晃问到。
“这。”徐晃明显又被噎住了。
的确,自己如今的身份,代表着太多的人,已经不容许自己轻易提出否定的意见。
尤其是自己刚刚才在军议之时的站位表态,此时去与曹仁分说大军有轻敌之意,很难不被看成是在质疑甚至是挑衅曹仁的威信。
微微皱眉间,徐晃还是反驳道:“总不能看着大军步入歧途吧!”
“歧途?”闻言的张辽也是笑出了声,道:“哪来的歧途?你能想到汉军如何破局吗?若是汉军破局无法,又有什么歧途可言?”
“而且。”不待徐晃反驳,张辽便是接着说道:“既然你说此次南下江陵是歧途,那大军总该有所去处吧?难道就因为你我毫无根据的推断,因为极小概率的失败可能,就放弃了此次进攻江陵之大好机会吗?”
“这......”
张辽连续的提问,也是再度将徐晃的话头堵在在胸腔之中。
“别忘了,此次南下江陵,可是王上亲自下令。”
不待徐晃辩驳几分,张辽便是一句话彻底地结束了比赛。
徐晃太知道“王令”意味着什么了——“王令既下,虽死亦从”,可不是说说而已。
“那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徐晃皱着眉攥着拳,显然并不想就此放弃。
这话若是一名小将说出,极大概率是在无能狂怒地呐喊。
但这话从手握着三万大军的徐晃口中说出,那就很不一样了。
徐晃此言,与其说是在呐喊,不如说是在邀请,邀请眼前的张辽跟他一起改变这个眼前的局面。
要知道,虽然曹仁是名义上的大都督,但襄阳城内魏军的总兵力也才七万人,曹仁还要分出部分兵力驻守襄阳转运粮草。
因此,能派出南下的大军,至多也就六万五千人上下。
而张辽和徐晃手下可是有着足足五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