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寺塔内设九层浮图,高四十九丈,浮图上柱,复高十丈,四面悬着铃铎。每当夜静风动铃铎,泠泠清音十里可闻。此外塔内陈设尽是珠玉锦绣炫饰而成,真个是五光十色、骇人心目。
卫铉站在塔顶北部的回廊,任由长空吹来的冷风把他的衣袂吹得猎猎飞扬。从此处凭高远眺,不但把远山近水尽收眼底,就连气势恢宏、错落有致的皇宫也是一览无余。
元季聪被狂风吹得鬓发纷飞,望着塔下棋盘也似的京城一角、望着棋子一般的人,一种莫名的空虚、孤独、心悸之感蓦然涌上心头,她缩了缩身子,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卫铉。
卫铉心有所感,目光看向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元季聪,瞧见她的俏脸冻得发青,说道:“过来。”
元季聪听得一怔,慢慢向他靠近,怯生生的问道:“何事?”
卫铉见元季聪近到身边,便将身上大氅解下,披在她的身上,又将丝绦系紧。卫铉比她高一些,两人这样面面相对,卫铉的手又在她颈上系着丝绦,元季聪的脸蛋不禁发起烧来。
小颗粒雪花在两人身边回旋飘过,元季聪看了卫铉一眼,又垂着细细密密的眼睑,乖乖地任由卫铉将大氅给她披好,心中忽然暖洋洋的、心中甜丝丝的,连那凛冽狂风、彻骨冰雪,这一刻似乎也离她好远好远。
卫铉系好大氅,这才惊觉她双眸微垂、眼睫颤动、神情忸怩,嘴角似乎带着丝丝甜笑,那种温柔恬和的气质令他不禁微微一怔。
元季聪退了几步,举手掠了掠散乱的发丝;只是一想起刹那间的美好,一双明眸都弯了起来;她目视远方,展颜一笑道:“此情此景,好想赋诗一首,可我不会。”
“有首诗非常符合永宁寺塔。”卫铉说完,随即念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元季聪连忙从佩囊里取出一支眉笔、一个小册子,将诗句记了下来。随即又欣赏一遍,她忽然惊为天人,震惊的看向卫铉:“此诗朴素自然,却形象逼真、想象瑰丽,夸张巧妙,活灵活现。几乎把不可想象的宏伟建筑展现在世人面前,给人身临其境之感,堪称是平字见奇的绝世佳作。”
“李白写的,自然是绝世佳作。”卫铉也不装,直接说了出来。李白这首《夜宿山寺》真的非常适合永宁寺塔,虽然说永宁寺塔不如后世那些高楼大厦高,但是整个洛阳城建筑物都不如它高,一比之下,那种绝世而独立的气势就出来了。
“不是你写的?”元季聪怅然若失。
“当然不是。”卫铉摇了摇头:“李白写了千多首诗词,首首都是绝世佳作。”
元季聪狐疑道:“若李白写了千多首诗词,早就名动天下了。李白是谁?”
“我哪知道李白是谁?”卫铉说不清楚,干脆耍赖。
元季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是李白、李白就是你,这首诗就是你写的。”
卫铉汗颜道:“我没有写,是你写在册子上的。你胡说八道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冤枉我。”
元季聪只当卫铉不想出名,她也不辩驳,轻笑着收起了纸笔。走向一旁的小几烹茶。
她十分重视这次永宁寺塔之行,来的时候也不像卫铉空手空脚。她还带酒壶、茶壶、果脯、肉干、茶、两副碗筷和茶盏,另外又从永宁寺借来一个火炉、一张小几、两个马扎。
卫铉坐在一个马扎上观看,元季聪的茶艺功夫真的非常的好,她动作优雅,娴熟的依次捡叶、调味、洗茶、倒水,然后用一块厚布提起陶制提梁壶,依次往小几上的两只茶盏倒茶。
只见她手肘与手腕齐平,手腕柔软无骨,茶汤如缎一般倾泄而出。水声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壶流三起三落,这“凤凰三点头”姿势达到了惊人的同响同轻、同粗同细、同高同低、同起同落的境界,最终倒入茶盏里面的茶汤分量完全一致,仿佛就像精心计算过一般。
卫铉忍不住发出一阵由衷赞叹:“娘子的茶艺炉火纯青,就算顶级茶馆最出色的茶博士也是远远不如。”
“熟能生巧罢了。”元季聪虽然说得风轻云淡,但是美丽脸庞溢发出的笑容却是十分璀璨:“茶汤来自永宁寺梅花泉,梅花泉因为四周种植梅花得名,花瓣落入泉中,使泉水自带一股清香,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