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地方行政单位分为州、郡、县三等,州之上还有尚书行台,尚书行台的职责是掌管地方上的军政要务,辖区内的几个州都要接受行台节制;行台里配置的三十六曹除了品级低以外,与中枢三十六曹其实没有区别,行台的主官要么是行台尚书、要么是行台尚书仆射,“他”如同是中枢里的宰相一般,权力极大。而史上的尔朱天光就是行台尚书仆射,兼管并、肆、云、恒、朔、燕、蔚、显、汾九州军政。
除了尚书行台,还有大都督府。大都督府原本是战时设置的军事机构,没有行政大权,但是朝廷任命的大都督往往受到当地官府的掣肘和刁难,军政不合的结果要么让己方战败,要么让本该有的大胜变成打平、或小胜。如此一来,大都督府也慢慢从纯军事性质变为兼管军政。时至今日,大都督府的地位已经和行台没有半点区别,其权力甚至还超过了行台。
一些重要的大州之内,既有类似于行台的刺史府,又有掌管几个郡军政、类似于大都督府的都督府。而尔朱荣和元天穆让卫铉以上党太守和上党都督、征南将军名义掌控三郡军政,实际就是纵容他在并州东南部组建“有实无名的三郡都督府”;只要卫铉没有打出旗号,哪怕朝廷再怎么强烈反对、强烈抗议,他们都有办法应付过去。
卫铉收到尔朱荣和元天穆回信和任命的时候,已是四天之后。当他看到尔朱荣信上说让心腹亲信接管乡郡和襄垣郡重要职务,又令自己全权掌控三郡军政,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来说,上党和乡郡、襄垣是自己侥幸“打下来的江山”,他希望尔朱荣派出亲信接手冯系空出来的职务,而不是便宜尔朱集团里的蝇营狗苟之辈。既然尔朱荣有此安排,那他自然大放宽心了。
卫铉已经搬进壶关城郡守府,他在在去信、收到回信的十天时间之内,做了几件大事:首先是清除军中的冯系将官,然后命令上党五县的乡兵和辅兵返回家乡,命令来自天井关、微子城、静林山、鸡鸣岭、羊头山等险关要地的八千精兵返回驻地。
乡兵和辅兵这一块,卫铉目前没有什么好安抚的:他们的战斗力虽然很差,地位和府兵没有区别。他们在家乡是有田又有地军户,一家老小都不用交税、不用服劳役,还受官府重点保护,甚至就连自备的武器装备也是以官府减免的税赋来折算,日子过得相当滋润。而奉命集结,其实也是军户的责职所在,所以卫铉无须花钱安抚,更不想专门在他们身上花钱。
八千精兵类似于职业兵主雇佣兵,他们战力强悍、战意坚定,绝非乡兵难及,但是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固有资产,远比乡兵贫困,基本上都是靠军队发放的军饷俸禄养家糊口,一旦各级上司克扣军饷,甚至连维持生计都难。
对于这些拿命养家和求生存的、真真正正的军人,卫铉是由衷的敬佩。然而他刚来上党不久,又因为冯氏忙得脚不沾地,一时半会之间,无法面面俱到、一一兼顾,他唯一能做的、唯一能够承诺的,就是让将士们先回驻地,镇守各个险关要塞,此后,再一一清算军中贪墨不法的将官,把冯彻等军官克扣的军饷俸禄如数发放。
将士们都是靠军饷、俸禄为生的军人,他们不但看到卫铉拿下了很多贪官污吏,而且听说到了卫铉对他们承诺,情不自禁的对他抱以期望。
卫铉也知道将士们的期待,也知道将士们此前的委屈和愤怒,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只要说到做到,这些纯粹而可爱的将士就会遵从自己的号令。
其次是全面清洗上党郡官场,将冯系官员、贪官污吏一网打尽,令骁果军文职军官、郡府佐官暂时接管五县政务,维持地方上的稳定。
第三、让骁果军主簿柳师道和杜皎、范宏、崔肇师、刘永主管政务,梳理上党郡的烂摊子。
柳师道和范宏未曾深入了解过上党政务,开始还比较生疏。可杜皎、崔肇师、刘永在上党郡府任职了两年多时间,也闲散了两年多时间,现在卫铉将政务交给他们来处理,让他们感动之余,也爆发出极大的热忱,他们日以继夜的工作态度让习惯了忙碌的柳师道都倍感压力。
杜皎、崔肇师、刘永处理的政务不可谓不精准,不到半个月时间,便将此前留下来的烂账梳理清楚、冯氏资产核查清楚。至于冯彻等贪官贪墨的钱粮物资,卫铉通通让冯氏来赔偿,并没有因为冯彻等人死去而作罢,另外还在贪墨钱粮物资的基础上加罚五成。
冯敬之原本答应归还五万多顷官田,并且拿出冯氏八成私田、八成奴仆来补偿官府,此外还用百万石粮食来当做集训费用。如今却又承担所有贪官贪墨钱粮物资的一点五倍,可谓是雪上加霜。但是以冯氏前前后后犯下的罪孽来说,即便是家破族亡都活该,卫铉自然借机发难,哪管冯氏的死活?只不过冯氏需要交割的钱粮资产数目庞大,每桩每件都要细致审核;一时间肯定是无法全部到位的。
冯彻擅自从地方上募集的精兵,卫铉还留在壶关城。他打算从中挑出精锐补齐骁果军欠缺的一千配额。至于曾经被冯氏控制的四千一百多名私军以其家属,卫铉现阶段只能按照官制将其打为官奴,之后再一一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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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日后。卫铉和元芷兰在郡守府后院吃饭。
元芷兰虽然是痴迷工技的“工科妹子”,可她也有忧患意识,做人做事极有分寸。眼见卫铉十分忙碌,故而从未打搅。她未免影响卫铉处理军政事务,老老实实的按照卫铉安排,住在安全之处。
卫铉的想法很纯粹,元芷兰美丽是很美丽,可他没有将其纳入后宅的想法,同时也习惯了她的沉默寡言。之所以将她保护得好好的,主要还是因为元芷兰是元天穆的女儿、尔朱英娥的义姐。
再从当世风气和习俗上说,自己与她一起吃饭,更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不喝酒?”见到卫铉只顾吃饭,没有动那酒壶,元芷兰颇为好奇的问了一句。
“若非必要,我一般都不喝酒的。”卫铉看了显然十分憔悴的元芷兰一眼,问道:“娘子,我让你设计的铠甲、军服、氅衣不及顺利吧?”
元芷兰放下手中筷子,沮丧的说道:“我和工匠们画出很多图纸,可是始终不能令我满意,要么是华而不实,要么没有达到美观和实用兼俱的效果,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