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当中,人命最不值钱。
每一次睁眼、合眼看到的无非都是生离死别,都不过是血肉残杀。
不过此时的天下自有贵贱,一个平民百姓的离世与一位帝国君王的离世自不可同日而语。
百姓的亲人听闻噩耗后无非一阵悲苦,可君王的噩耗传开后,自有无数人为之生死,自有无数念头为之生灭。
三月,江都。
在宇文化及自以为肃清了骁果军中异己,开始掌六宫、总百揆,拥美人、笑江山,开始乘坐御驾视事时。
一群人开始频繁在暗中碰头,聚集起所有蛰伏下来的复仇者。
背阴的营帐里,已升为折冲郎将的沈光静静看着面前的虎贲郎将麦孟才、虎牙郎将钱杰。
许久,他攥紧拳头,咬牙流泪道:“吾侪受先帝厚恩,今俯首侍奉仇敌,受其驱使,有何面目立于世间!
“吾必欲杀之,死无所恨!”
麦孟才通红着眼睛,一样咬牙切齿道:“我父为国尽忠而死,国仇家恨俱在,愿与将军同效死力!”
钱杰低声思忖道:“晨起时,贼人睡意朦胧,必然无防备!届时,我等俱率心腹,一并袭杀之……”
帐篷外,一名抱着稻草的骁果军士附耳倾听,悄声藏住了身形,眼眸转了转退入了阴影之中。
入夜时分,在营帐中闭目养神的沈光忽然睁开了眼,他听着帐外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响开始无来由的心悸。
他此时披着甲叶,本就在枕戈待旦。没有丝毫犹豫,沈光抓起帐中长槊便冲了出去。
黑夜浓重,但营垒间却自有光明。
稍远处,火光正在跳动,如夜空中蛰伏于地面的一条火龙。大龙盘旋而来,龙须狂舞,似是在将他们的营帐团团围住。
一旁,麦孟才持着两柄步槊而来,急切道:“事情有变,怕是司马德戡那老贼有了防备……”
“动手!”沈光将手中长槊丢下,从麦孟才手中接过步槊。两人都来不及去找钱杰,当即带着各自心腹精锐共三百多人,立时从营垒中破袭而出。
当年先登辽东城的英雄,绝非一般士卒所能抵挡。
三百人以沈光为首,轻易撕开了同样是天下精锐的骁果军包围。本只是少有嘈杂的夜骤然喧沸起来,那火龙似是被拂了逆鳞,立时张牙舞爪开始了攻击。
夜风的裹挟下,铁锈味在空中愈发浓郁,鲜血在空中泼洒,一层层的晕染了衣甲。
沈光用夜叉铁脸扣着面,持着步槊一马当先,身后三百人排成一个硕大锋矢,径自将蜿蜒的长龙拦腰截断!
眨眼而已,他们便破了三重包围。
他们没有向营帐外逃跑,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宇文化及的大帐!
“百步而已,百步而已!”沈光低声念叨着,踉跄着,双眼却仍旧如夜火般发出慑人的光亮。
步槊卡在一名骁果军的锁骨中,他当即弃了步槊,抽出横刀来战。又是两名骁果军被他切断了喉咙,鲜血喷涌着跪倒在地。
“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