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城固县,吴家庄。
站在田头的魏兴搓了搓有些冰冷的脸,重又盯着三名正在向东、西、南三个方向走去的小吏。
好一会儿,三个小吏各自在一处标点站定,将一根长杆插在地中,各自向魏兴比了几个手势。
“二百四十步,这又是两亩地……”
魏兴掏出一块文牒,用炭笔打上了记号,随后他又摊开另一叠文册,在一道记录上随手划了一笔。
这种书写方法是行台尚书省传出来的,极为简便。再也不怕冬日里墨汁被冻干,只是需要多洗几次手。
看着文牒上密密麻麻的记号,魏兴抬头看了眼天色,对三个小吏喊道:“再测一轮,余下的晌午后再说!”
三个文吏各自应下,在做好的标记点后继续沿开始步行。
此时以五尺为一步,二百四十步为一亩,一百亩为一顷。
测量之前,对诸人步长多有校准,虽说仍难免存在误差,可到底已是足够准确了。年节过后,一众行台官员已开始了测量,城固范围内诸多田亩均在丈量之列,现在工作已做了三分之一。
正在测量间,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敢问,可是行台尚书省民部主事,魏生?”
魏兴闻言回过头,发现来者一身锦服,但颜色偏多褐暗,幞头也同样是褐色,看装束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
他谨慎的打量了一番,叉手行了一礼,回应道:“正是在下,敢问足下何事?”
来人笑吟吟的又行了一礼,对魏兴小声道:“呵呵,天干物燥,人多口杂。
“在下备了点温热酒水于一旁寒舍,不知可否请魏生赏脸一叙?也让府衙的兄弟们歇个脚……”
魏兴拿不住此人目的,闻言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迟疑了片刻。
随后,他想起先前刘纹和石冲对自己的叮嘱,摇了摇头道:“感谢足下美意,不过公务在身,恕不能前去。”
来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左右看看,发现远处的小吏还在背对此处行走,四下里也没什么旁人围观。
他于是从袖中掏了掏,凑到魏兴身旁,对他小声道:“魏生见谅,此地乃是某家阿郎的产业,可这些年遭了不少灾祸,现在家中拮据的紧。
“若是这丈量数太多,日后租庸调一下来,就怕家中青黄不接,断了口粮。故而……”
说着,那人从袖中掏出一物伸手递向魏兴。魏兴眼尖,发现那是个银色的物件,只看大小至少有五两左右。
他喉结快速蠕动了一下,额头冷汗霎时便渗了出来。
收还是不收?
他也赶忙四下看看,二百四十步且要走得规规矩矩,那三名文吏此时正低头在田间行走,并未回头。
这足足有五两银子,兑成肉好得有几吊?若只看俸禄,他何年何月能赚够这般多的钱财?
此时四下再无旁人,若自己拿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那人伸手攥住魏兴左臂时,魏兴骤然回过神,猛地后撤一步大口喘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