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闻有不少贵戚、官员想与你结亲,你有何想法?”
“昭深感荣幸,某家本为商贾,家世浅薄,复为贱业,承蒙诸多贵人青眼自是欢喜的。然,昭刚刚父丧,此时仍是守制之时,实不便去谈婚论嫁。”
“哦?”窦氏稍有些意外,下意识与夫君李渊对视一眼。
李渊咳了咳,道:“父丧守制确需遵从,但先议下亲事,之后再结连理也是可行的。”
不等李昭开口,窦氏却忽然劝道:“夫君,这贤侄自有主意,且其家中还有姨娘,怎劳我等外人插嘴。”
“这……”李渊也跟着愣了愣,随即捋着胡须点了点头。一旁,李世民却是大急,故意咳了咳,想向李昭使个眼色,却怎奈李昭根本没有回应。
家中主母相邀,这件事本也能算个信号。
李昭并非是个蠢人,若是刚刚窦氏递出台阶后,他换一个说辞,现在的话题一定不会被聊成这样。
但是,李昭此时已有了自己的主意。
他听了窦氏的劝说后,也是一拱手,道:“感谢夫人抬爱。昭现在侥幸立下薄功,却因父丧去职,乃是白身一个。自觉配不上诸多贵戚之女。且待昭他日再得官身,此事再做考虑不迟。”
说着,他复又转向李渊道:“再谢唐国公对某之抬爱,且某与二郎自是相熟,愿今后能时常至此,得见贤伯父母之面,垂见请安。”
窦氏微笑看着李昭,微微点了点头,她复又问道:“贤侄父丧突然,不知是否已取了表字?”
李昭应道:“未曾。”
窦氏看向李渊,道:“既如此,不如夫君为贤侄赐个表字,何如?”
李渊刚刚听了小半晌,自已明白了李昭和自家夫人言下之意,他自无不可,点头捋着胡须道:“昭者,明也,著也。老夫为贤侄起字‘明耀’,贤侄意下如何?”
李昭大喜,起身拜谢道:“谢伯父赐字!明耀拜谢!”
一时间,又是宾主尽欢。可李世民却一时没看懂三人到底在做些什么。不是要议亲么?怎么说了半天这事没了下文,又怎么好端端的聊到了赐字上面?
宴罢,李昭告辞而去,李世民自回了书房。书房里,李慧芸却是早就在等着她的二哥,见李世民回来后,她立刻跑去询问着详情。
“没谈婚事,这饭吃的我一头雾水……”李世民推脱不过,将饭桌上发生的种种事项一一和妹妹说了。
李慧芸先是沮丧随即便又转了转眼睛,最后似已想明白了一般,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李世民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好奇问道:“你看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我讲讲。”
李慧芸抿嘴一笑,她自是知道二哥在这些委婉说辞上不擅揣摩,便给他开始分析。
“那李昭开始说的,二哥其实懂的。他虽说拒绝了母亲的提亲试探,却也在表态,说他是想等再有了官身再来商议,这样方是门当户对一些。
“随后,他主动说及与二哥你颇为亲近,日后想多多登门拜见父母大人,这自是在拉着关系。而且,那时他口中称呼早已变成了伯父伯母。”
李世民回忆一番,立刻便明白了过来。他斟酌道:“也是因此,最后母亲让父亲为他赐字,实则是……”
换一种方式,让李昭与李渊一家拉进些关系。
李昭本就在父丧之中,此时议亲不论怎么说需都不好看,其实窦氏也好李渊也好,今日本就是再观察观察李昭,顺便试试他的口风。
勋贵、国公之家,议定亲事哪怕只是庶生子女的亲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而李昭,很聪明的回避了议亲一事的尴尬,却是通过李世民的关系在表达愿与李渊一家亲近的意思。
也因此,窦氏顺水推舟,让李渊送了个表字给到李昭。
这般,双方互相靠近的目的便都已达到,而且也为今后议亲留下了口子。一举两得。
李世民只是不擅揣摩,但作为国公公子,对这些事情自然也是一点就透。对这样的结果,他也颇觉得满意。
不过,李慧芸并不怎么满意。脸上的笑意只是稍稍挂了一会儿,很快她便又开始苦恼起来。
今后与家中结亲这事确实还有的谈,可等他来谈时,能嫁给他的还会不会是自己?
三年之后,她也是快二八之龄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再度苦闷起来。少女心思,总是婉转复又多变。
不过,这些事情对于李昭来说是不存在的。结束了唐国公府一行后,他很是心满意足,自打算回到家中继续开办扫盲班。
这些日子下来,汉语拼音和一些基本汉字都已教了下去,验收成果都还不错。再巩固些时日,便足以搬出来,给另外一个班还有苏定方等人长长见识。
树立起自己的名师权威后,他要再加快些教学进度。
他的打算是,至少要让罗士信等人熟悉百以内加减乘除,同时读完《孙子兵法》。
大好将星,不能只当做刀来使。
除此之外,更紧要的是:他需要掌握蜀王府邸的情报,再来规划更进一步的安排。
就在李昭踌躇满志准备回家的档口,建国门外,一个被轻骑护送而来的女子在门外下了马。
那马上骑士居高临下嘱咐一番,随即便自行纵马跑回了洛阳城中。
女子在原地稍作犹豫,随即便提着裙摆,小跑向面前巍峨的东都洛阳。
不到一个时辰,一道信息被传递到了杨广案头。
已被放废为庶人的晋王旧臣张衡,在家中怨怼皇帝、诽谤朝政,意图不详。
而举报他的人,乃是张衡新近才娶不久的小妾。
一个身体孱弱的小女子,自河内一路抵达洛阳,状告自家丈夫于阙下。而皇帝又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所有的法律文书、证言证据。
皇帝杨广也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一行轻骑快马出了洛阳城,直奔河内而去。
数日后,张衡跪坐在家中榻上,看着几个皇家骑士将三尺白绫系于房梁。
张衡先是哈哈大笑,随即复又失声痛哭。
他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哭嚎道:“我早该死的,我早该死的……我为世人作了什么好事哦,还想久活!”
皇家骑士们以布团塞住耳朵,随后架着张衡上了白绫之上。
是日,张衡自杀的消息重又传回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