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唐国公府。
李渊的书房内,李渊此时正对着空气在发呆。恰好,此时窦氏带着侍女从窗外经过,看到自家夫君已然入神的模样。
她没敲门,轻手轻脚推门走了进去,直到走到李渊身旁后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窦氏掩嘴轻笑,李渊才似忽然回过神,看到身旁有人还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自家夫人,他这才长长吐了口气,略带些不满道:“夫人啊,何以这般神出鬼没的,可是骇了我一跳。”
窦氏将侍女端着的茶碗放在李渊书桌上,抿嘴笑道:“夫君怎不说自己太过入神?我带着一人走到你面前都不曾反应过来,也不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李渊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忽有些欲言又止。
窦氏挥挥手,身后侍女自乖巧退下,为两位主人关紧了房门。她走到李渊身后,伸手为李渊按着肩膀,温言道:“夫君,到底有何事愁闷,不妨说与妾身听听?”
李渊摸着夫人的手掌道:“倒并非何事愁闷,只是今日刚刚从宫里听来了个消息。一时间,想到了些旁的事……”
“怎么,夫君也开始与妾身打哑谜了?”
“咳咳……是关于慧芸的婚事。唉,也不能算婚事,这只是二郎那小子胡说的……”李渊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
窦氏没急着说话,只是定定看着李渊。
李渊无奈,便将当日李世民的话一五一十告知了窦氏。并向她说了那李昭之前是如何屡立功劳,又是如何与李慧芸有了交集。
窦氏听闻后点点头,道:“夫君所言、所做都无错处。此事,该怪二郎不知轻重。自古而今,婚姻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且不说这惠芸是否当真倾心李昭,便是真的,他也不该替妹妹来说这婚事。
“夫君所言甚是,李昭虽然立了些功劳。可到底不过正五品的职事官。今生成就,未必还会再高出多少。且是商贾出身……
“妾身族中那男子年岁是大了些,可却是家中嫡子,扶风窦氏也半点辱没不了慧芸这丫头,连万妹妹都已满意这等婚事。”
李渊闻言频频点头,赞许道:“夫人所言极是,先前我也正是如此想的。”
“那夫君刚刚是在沉思何事?从宫里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那李昭……他刚刚又在山东立下了一系列的功劳。还带着区区一千兵丁,大破贼军四万。陛下很是满意,再次破格擢拔他为通译大夫了……”
“正四品的通译大夫?”窦氏闻言也略显吃惊,她同样微蹙娥眉,一边继续捏着李渊的肩膀,一边开始沉思。
好一会儿,她喃喃道:“若是如此,这李昭再有一步便要仪同三司,若再来一次破格,他可就要开府了。十七岁……如此年轻。”
李渊一拍大腿,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若只是个通译大夫、鹰扬郎将,我也不会多想。可若是把这些串起来想想。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英才,偏还简在帝心,我一时便不由得多想了想……”
窦氏停下动作,她沉思许久忽然绕到李渊面前道:“夫君,此事还当真需要慎重想想。”
“嗯?夫人的意思是?”
窦氏郑重道:“他怎么少年英才妾身倒是不太看重,我甚至觉得,今后陛下未必还会重用于他。
“甚或,陛下会稍稍压一压他的锋芒也说不准。可夫君刚刚提的一点却很重要,他简在帝心。”
李渊一时没厘清其中的逻辑,赶忙一边思索一边道:“这般说来,夫人的意思是,若当真嫁慧芸与李昭,或可令陛下满意?”
窦氏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渊仍在蹙眉深思,好一会儿,他才忽然恍然,道:“原来如此,夫人洞若烛火啊……”
窦氏见自家夫君已想得明白,于是道:“若只一次破格,可能还只是陛下的一时兴起,但若两次破格擢拔,便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夫君,你就实想想。陛下素来不喜勋贵、门阀。那关东豪族是陛下第一等厌恶的。
“偏是如李昭这等人,白身一个,在朝中无甚根基,背后无甚家族牵扯又极有才干。就如那荣国公一般无二。”
荣国公?来护儿?
李渊听了自家夫人提到的这个名字,立刻开始回忆起这位已被除名的大将军生平。
李渊摇头道:“不,还是不太一样。那来护儿祖上乃是汉中郎将来歙,他曾祖来成,乃是魏新野县侯,即便后归梁,徙居广陵,最终也做到了六合令。他岂是什么白身?”
窦氏摇头道:“可夫君你要看本朝,本朝时,这来护儿便是白身一个,他立业时父母早已亡故,家中在朝堂毫无根脉。他乃是先投了贺若弼,凭灭陈军功起家。
“按理说,陛下恨不得杀贺若弼而后快,可其后对来护儿却极为信重,为何?”
李渊经这一提醒,立刻又回忆了来护儿的履历。确实,在先帝一朝时,来护儿确实因军功受封柱国、大将军,可到底也是众多臣子中的一个,功、封相当而已。
可至本朝,皇帝继位后立时便将来护儿征召入朝。
着他历任右骁卫大将军、左骁卫大将军、右翊卫大将军,改授光禄大夫,封荣国公。
皇帝对来护儿的礼遇之隆,满朝无人能及,便是许国公宇文述都要远远排在来护儿身后。
可若论亲密,宇文述分明又远在来护儿之前。
这是为何?
李渊顿时如茅塞顿开一般,他有些激动的道:“夫人,你……你觉得这李昭可能会是下一个来护儿?”
窦氏摇摇头,道:“不,夫君,此等事说不得准的。
“有几人能成柱国大将军、荣国公?何况陛下还要暂时压住他的锋芒?
“不过,既然这李昭两次被皇帝破格提拔,显然已是简在帝心。若与他打好关系,至少是为咱家在将来布下一子。”
李渊先是恍然,随即开始蹙眉。他又犹豫道:“可是夫人……慧芸毕竟是我李家女儿,若真这么嫁过去了……”
窦氏含笑道:“正是因为旁人此时还在观望,夫君你嫁女儿才有意义。若是人人皆去求亲,怕陛下就该不喜了。
“再说,夫君也讲慧芸是我家女儿,虽说不是我亲生,可也该由我这主母做主才对。夫君,觉得然否?”
李渊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窦氏道:“既如此,待他回到洛阳后,且让二郎带来家中,我先相看相看。夫君也且放心,毕竟是要嫁女儿的。我怎会让我那万家妹妹指摘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