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所部撕开了一道口子,李世谟带队紧随其后,这一百人如一把尖刀般突破了辽水东岸高丽的第一层阵列,随即立刻向纵深杀入。
眼见此队有所突破,留在西岸指挥的钱士雄立刻变了命令,着更多的左屯卫后继兵马自最右侧浮桥跟进。
原本有些拥堵的血脉通畅了起来,隋军大队兵马正在快速抢滩。高丽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局部战场的变化,更多的预备队正在封堵而来。
李昭并未杀昏头脑,他始终保持着五十人的队伍聚集,令兵士排成三排盾阵,只是强硬的楔入敌阵,并不求在纵深处展开。
毕竟,他只有区区五十人,即便李世谟跟进及时也不过一百人,能够撕开敌阵已是不易。
高丽一侧的应对也不可谓不及时,眼见阵列被撕开了口子,高丽军阵中的令旗便不断挥动,原本充作预备队的数百精锐立刻补了上来,稍稍遏制了李昭所部的进击。
李昭再度吹响了竹哨,已杀红了眼的张夜叉闻声开始后退,五十隋兵举着大盾,楔形阵很快变成了三个线行阵列。
本来,李昭是想学习后世戚继光的鸳鸯阵。
但考虑到鸳鸯阵对兵士的编组、兵器搭配都有不小的要求,且在北方战场容易遭遇骑兵,鸳鸯阵相对松散,难以结阵对抗骑兵冲击。
于是乎,李昭只好在学习罗马方阵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线型变阵。便是在陷入敌军包围时,能稍作抵抗防御的阵法。
三个线型阵呈口字型,却是缺了底边,因李世谟正带兵靠近,便干脆放开了西侧的防御。
东、北、南三个方向共列阵三排,每排五人,结成相对紧密的盾墙迎敌。
李昭、张亮、张夜叉和阿布古达居中策应。收缩后的阵线开始呈防御状,迎接高丽兵马来自三个方向的反扑。
“攻!破了他们的阵!”高丽校尉大声吼叫着,四下里围拢而来的高丽兵士的阵型已是散乱。持长矛的、持刀盾的已是彻底散开,自三面猛扑而来。
矛尖、槊头、剑刃如疾风暴雨,噼里啪啦的砸在李昭所部的盾墙上。
隋军盾阵防守严密,大盾俱有等身高矮,在兵士抬起时可以防御鼻端到脚踝,当数面大盾并列时便如一面墙般挡住了敌人的劈砍突刺。
经过李昭严格整训的部队更重纪律,这些强悍的隋军没有肆意冲杀,他们耐心的等待正面敌人露出破绽。只有那时,盾后的隋军才迅猛反击,而且一击之后他们便会撤回盾墙,绝不脱离阵线。
围攻中的高丽兵马开始有了伤亡,但这伤亡却并不起眼,只是在以一个缓慢的速度不断累加。
每隔一会儿,李昭的哨音便再度响起。前后隋军会在瞬间侧身变阵。第二排隋军会向前成为前排,已经鏖战过的隋军则侧身撤至线阵最后休息,恢复体力。这也是罗马步兵阵的典型战法,同样被李昭学以致用。
区区五十人,凭借着竹哨指挥下的极致微操,竟是如钉子般,牢牢扎在原地,吸引了数倍于几的高丽守军。
相比之下,李世谟所带的五十人则没有这般如臂使指。战力也稍稍逊色。
但在李昭担任副旅帅(副队正)时,也曾拉过这五十人进行合练。此时这五十人呈两个背向的方阵,牢牢守住李昭所部的西侧空档,虽然伤亡颇大,但却也算守的严密。
李世谟一柄步槊同样凌厉,他与精锐亲兵居中策应,硬是守住了李昭后阵,同时占住了隋军滩头。
饶是高丽人发疯似的反扑,一时间却也拿这两队人没有办法。连锁反应也就此开始,随着右翼阵势混乱,中部、左翼对抗隋军抢滩的高丽士卒也开始被波及。
麦铁杖和孟叉都是老于行伍的宿将,见状立时提振士气,带领亲兵向正面之地开始扑杀,滩头阵地立刻有了空间,本被迟滞在浮桥上的大批隋军开始登陆。
高丽兵马的变化终于有了滞涩,一点迟疑而已,似是主帅没有想好该不该投入最后的预备队,该投入到哪个方向进行阻拦。
可战场瞬息万变,只是这一慢,高丽人整体的反扑便已晚了。
右翼,被撕开的缺口被李昭、李世谟两人的队伍死死撑开,更多隋军的跟进又颇为及时,那缺口在连番打击之下不断的被撕裂,扩大。
左翼、中军的隋军也在步步推进,压得高丽兵马开始后退。
踏下浮桥的隋军不再做什么防御,稍做结阵就是对着高丽兵士展开凌厉的攻势。
在人数和地利上,隋军正在一点点的掰平劣势。
因李昭和李世谟所部的搅乱,高丽兵士尤其是右翼兵士大多阵型混乱,此时被持续不断的隋军援军冲击,已有崩坏之势。
拔胡康恼怒道:“让重骑上,让重骑去冲阵!冲散左翼那队隋兵!”眼见区区百人的隋军竟是扰乱了整个高丽阵线,拔胡康已是焦急万分,只想拿出底牌决一死战。
乙支文德却把他拦了下来。
“不!等等!”
乙支文德叫停了拔胡康的命令,他一边观察战局一边冷静道:“城主,不能再打了。隋蛮子军阵严整已在滩头站稳了脚跟,此时源源不绝,重骑冲阵也已无济于事。现在我军当务之急是后撤……”
“后撤!?”拔胡康大怒道:“现在后撤就是溃散,要死多少人?”
乙支文德毫不退让,与他对视道:“一万、两万?死伤多少都无妨!保留主力,退回辽东城!辽水天险已失,下一步就是守住辽东城。城主,莫忘了此战之要,是层层抵抗,迟滞隋军!”
拔胡康气得胡须乱颤。他心底知道乙支文德所言不错,可就这么任由大军溃败,任由他麾下兵士惨死,他却仍旧难以下定决心。
可乙支文德并未留给他思考的空隙,眼见拔胡康还在迟疑,他当下便越俎代庖下令道:“下令,全军后撤!退守辽东城!”
拔胡康目眦欲裂,指着乙支文德却到底没有骂出口来。这个所谓的谋主,此时竟是夺了他的军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