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
严颜引兵回城,也不理会张飞是否真的去夷道山中。
张飞见严颜闷气离开,意犹未尽:“这就走了?俺还没用全力就倒下了?”
“传令,去夷道城下扎营。”
“若严颜派人来问,就说楚公有令:不可自恃兵威侵扰山民。俺就只好在夷道城下扎营了。”
张飞的无赖,让严颜郁气更盛。
想出城跟张飞厮杀,张飞却又高挂免战牌,派了几个大嗓门在营寨前“讲道理”。
更有甚者,还高呼“严太守,你英明一世,千万不能走到犯罪的道路上。”
差点没将严颜给气出病来。
白帝城。
战意熊熊的刘璋,正在构想横跨荆益的未来。
这次图谋荆州,西川本地豪族极少有人支持刘璋,支持刘璋的大抵是躲避战祸入益州的外州人。
即:东州派。
如兖州陈留人吴懿、荆州江夏人费观、三辅扶风郡的法正和孟达等等。
吴懿是刘璋哥哥的大舅子,费观是刘璋的女婿且有个族侄叫费祎,法正是名仕法真的孙子,孟达是故凉州刺史孟他的儿子。
都是群不甘心困守西川的。
见刘璋有图谋荆州的想法,众人同样心态积极,一心想助刘璋夺下荆州,横跨荆益。
再加上严颜等战将,刘焉给刘璋留下的班底其实也是很强的。
虽说刘璋暗弱,但再暗弱的人得到巫、秭归、夷陵、夷道、佷山五县都会有想法。
刘焉没办到的事,刘璋办到了,岂不是在说子更胜于父?
就如孙权得到荆南四郡一样。
雄心勃勃。
“使君,有严太守书信送来。”军议校尉法正入内,神色严肃。
法正今年快三十了。
建安初年就入益州的法正,一开始并未受到刘璋的重用,沉寂了许久才当上新都县令。
这次能当上军议校尉,也纯属侥幸。
在曹操派人游说刘璋同分荆州时,益州本地反对的声音很大。
法正则在好友张松的引见下见到了刘璋,不仅支持刘璋出兵荆州,还献上了横跨荆益的战略。
这才让刘璋力排众议,压下了益州本地反对的声音。
虽然只是个军议校尉,但法正也是雄心勃勃,一心要扬名立万。
益州虽然偏僻,但真正的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法正坚信:只要能夺下荆州,刘璋也就有了问鼎中原的资格!
到那时候。
天下谁人不知“扶风法孝直”?
刘璋见到法正到来,也是高兴。
这一路到白帝城,法正对局势的判断让刘璋耳目一新,让刘璋的信心也更加膨胀。
只是一看书信内容,刘璋的笑容瞬间就消失殆尽。
“这不可能!”
“曹操怎会忽然跟刘标联手?”
刘璋傻了。
我都磨刀霍霍了,现在告诉我不能挥刀了?
法正也吃了一惊:“使君,发生何事了?”
刘璋将书信递给法正,忿忿不平:“曹贼无信,暗中跟刘标结盟了!”
“这荆州,打不成了。”
信虽然是张飞带来的,但内容是刘标提前写好的。
大意就是:刘季玉啊,曹操跟我结盟了,你最好在西川老实点,不然先打你哦。
这让刘璋恼怒不已,又有几分惊惧。
若曹操和刘标真的联手,不仅这巫夷险道守不住,西川本境也可能受到攻击。
一时之间,刘璋竟然萌生了回成都的想法。
法正一扫信中内容,蹙紧了眉头:“使君,这只是刘标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我以为,这私底下的许诺之言本就不可靠,曹操一向奸诈,最重利益。”
“倘若荆州能取,曹操必取。”
“故而,使君不用在乎刘标的信中内容,只要夺下江陵城,襄阳的曹仁定会出兵争夺江夏。”
话虽如此,但法正的劝说并未恢复刘璋的斗志,反让刘璋更生疑虑。
“孝直也说曹操奸诈,最重利益。”
“曹操先前就得了汉中,只因西川路远偏僻才未对西川用兵。”
“倘若我前脚夺下江陵,后脚曹操打着助刘标的旗号走上庸出兵断我归路。”
“西川就成曹操的了。”
法正愣了愣,不太明白雄心勃勃的刘璋怎么忽然又变得畏首畏尾了。
诚然。
刘璋的顾虑也有道理。
可这军争战事,本就要冒风险。
没有任何一场战事是必胜或必败的。
岂有未战心先怯的道理?
法正凝声再劝:“使君,曹操要对付袁绍,在上庸并未留太多的兵马。”
“只需遣将留在秭归,就可令上庸曹兵不敢南下一步。”
“我以为,刘标派人送信本就有心虚之意;若真不惧使君,早就遣将来攻了,又何必用这等说客之术?”
“我又听闻:荆南四郡的黄盖、韩当、程普和徐琨,本是孙权家臣,只因孙权孙静争权这才被迫听命刘标。”
“我料四人心中对刘标定有怨恨,倘若使君攻打荆州,四人必不会尽心。”
“使君不妨假意答应,然后趁着江陵的刘备疏于防范时,忽然出兵。”
“只要击败了江陵的刘备,这荆州就不属刘标了。”
“使君再以厚礼拉拢荆南四郡,重兵防守关津隘口,就不惧刘标反攻。”
“如此,天下四分,彼此掣肘。使君就可再兵向交州和扬州,全据江南诸县。”
“西川本是龙兴之地,使君又是孝景帝之后,有复兴汉室的大义。”
“中原厮杀多年民生残破,江南诸县又民生殷富,以南向北,亦可跟中原争锋!”
“来日使君,定可成光武之功!”
法正开始给刘璋画饼,只谈优势不谈劣势。
然而。
听了法正的话,刘璋反而更疑虑了。
法正不知道的是:有时候饼画得太大了,这看饼的人器量心胸不够,不仅不敢看,反而会更顾虑。
刘璋只想横跨荆益,还没想过要争夺天下。
法正直接都抬出光武帝了!
“孝直切莫胡言!我又岂能自比光武帝。”刘璋敛容轻斥,又道:“此事干系太大,容我思虑。”
法正心中焦急。
这还有什么可思虑的?
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不趁机将计就计,岂不是坐失良机?
法正又劝。
却不料刘璋已经不耐烦了:“法孝直,我才是益州牧,你要替我来决断吗?”
听到刘璋这明显不满的话,法正只能忿忿离开。
回了住处,法正气得将手中的瓷碗摔碎在地。
“竖子不足与谋!”
门外。
孟达仗剑而来。
见到地上碎裂的瓷碗,孟达轻笑:“刚来就听到孝直在这发脾气,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恼了孝直?”
“这瓷碗虽然不贵,但摔碎了也容易伤着人。”
法正没好气地道:“子敬既然瞧见了,那就替我将碎瓷清扫干净。”
孟达大笑:“孝直你好没道理!你摔碎的瓷碗,让我来清扫。”
见法正犹自气闷,孟达又问:“就算孝直你想让我来清扫,好歹也得告诉我是谁招惹了你。”
法正哼哼道:“还能有谁?刘季玉竖子,枉我劳心费力替他出谋划策,没想到竟是个胆怯之辈。”
“难怪西川那群世家名仕,一个个都不愿意支持刘季玉东征荆州,是我心急求功名看走眼了。”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法正一口一个刘季玉,连狗改不了吃屎都骂出来了,听得孟达眼皮直跳。
这是受了多大的气啊!
孟达问道:“孝直,到底发生了何事?”
法正遂将刘标的来信和刘璋的反应,一一告知孟达。
孟达听得双眼圆瞪:“刘标就派人送了一封信,就怕了?”
法正哼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骂刘季玉是竖子?真当我是个睚眦必报不讲道理的吗?”
孟达附和法正,也骂道:“当初就我觉得,刘季玉不是个能成大事的。”
“若不是孝直你来劝我,我也不会引兵来白帝城。”
“这等竖子,不足与谋。”
“孝直是要回成都吗?”
法正沉默。
现在回西川,脸往哪儿搁?
当初以一个小小的新都县令给刘璋献横跨荆益战略,得罪了不少西川本地的世家名仕。
如今又要灰溜溜的回去,法正受不了这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