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郭嘉这焦急的模样,曹操也没去说什么“孤不会过河拆桥”之类的话。
人性是经不住赌的。
曹操忽然仰天长叹,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孤年初曾作词《蒿里行》”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疫疾之计虽然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吕布和刘备,但孤如今为司空,当为天子安抚百姓,岂能制造疫疾去害百姓?”
“孤,誓不行此毒计!”
贾诩心中虽然鄙夷,但口上却是称曹操“仁德”。
鄙夷归鄙夷,说几句漂亮话又不会死。
郭嘉都主动去彭城当说客了,贾诩也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
今后还得在许县混俸禄,贾诩还想过上几十年的安稳日子。
受了贾诩称赞的曹操,将贾诩第二计和第三计都抛之脑后,再次审视贾诩的第一计,即“下策”。
正如郭嘉所言:
此计虽然风险很大,但若有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彭城游说,最坏都能让吕布放弃招诱兖州士民。
“既如此,就有劳奉孝走一趟彭城了,可需孤派虎痴护卫左右?”曹操最终决定综合贾诩和郭嘉的计策,前去游说吕布。
郭嘉摇头:“我带两个小仆去就够了,明公更需要护卫。”
帐外。
郭嘉向贾诩拱手道歉:“文和公,今日是我无礼了,还望文和公能原谅。”
贾诩笑眯眯的:“郭祭酒在说什么?老夫不记得郭祭酒对老夫有无礼,何来原谅?”
“老夫还得感谢郭祭酒替老夫走这一趟彭城,否则老夫就得亲往彭城了。”
“老夫这身子骨,可不敢再舟车劳顿了。”
这老狐狸。
见贾诩在装傻,郭嘉也不再提这事,拱手再问:“我这次去彭城,文和公可有要提醒我的?”
贾诩见郭嘉变得客气有礼,也不藏着掖着:“老夫的计策,或许能震慑吕布,绝对震慑不了吕布的女婿刘标。”
“明公要胜袁绍不容易,老夫猜测那刘标也担心明公赢不了袁绍,故意在兖州张挂檄文想必也有跟明公谈条件的想法。”
“郭祭酒可再去见明公,问问明公可以许诺什么条件,得了明公的许可,再去彭城跟刘标谈条件。”
“如此,或可助明公击败袁绍。”
“至于最终能不能胜,已非人力能算,得看天意是否助明公了。”
郭嘉凛然,再拜:“今日方知文和公之谋,郭嘉佩服。”
待得贾诩离开,郭嘉再入帅帐见曹操,向曹操述说了贾诩剩下的一般谋划。
曹操闻言一叹:“奉孝,以后不可再招惹文和,此人用计太疯狂,往往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你不要跟他去争。”
郭嘉点头:“今日是我孟浪了,还请明公责罚。”
若早知道贾诩这么疯狂,郭嘉肯定是不会去招惹贾诩的,浑身都长了刺似的,谁碰谁受伤。
曹操踱步想了想,道:“刘标小儿,最是狡诈。寻常的许诺,诳不了他。”
“你去了彭城,就尽可能的描绘袁绍的强大孤的弱小,若刘标小儿肯让吕布出兵助孤,孤可将泰山郡和任城国都让给吕布。”
“其余的,你相机行事就可以了。”
持了曹操的书信,郭嘉带了两个小仆,走济水南下泗水入小沛。
如果有可能,郭嘉委实不想再去彭城见刘标。
整理了心绪,郭嘉来到了小沛城外,表明了来意。
很快。
城门开启,一将策马而出,肩膀上还扛着麻绳,正是陪着徐庶游走各处军营的魏续。
见到来人,郭嘉脸色骤变。
未等郭嘉反应过来,麻绳就如套野马一般将郭嘉给套上,手一拉,就将麻绳收紧。
“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
“郭乐,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
想到上回奉刘标的命令去追化名郭乐的郭嘉,最终反被郭嘉给跑了,不仅挨了吕布的训斥还只得了个破钱袋,魏续这心中就憋得慌。
如今竟然再小沛城又遇到了郭嘉!
“这位将军,我们可有仇?”郭嘉脸色有些难看,人倒霉了真的是喝口水都塞牙缝,怎么在这里遇到了“故人”。
魏续呵呵:“别跟我装傻。跟我回彭城,这次我定要将赏钱要回来!”
“你们两个小仆,就在小沛等着,魏爷没空招呼你们。”
跟着郭嘉来的两个小仆,无助的看向郭嘉。
郭嘉无奈一叹:“你们就在小沛等我,我先去彭城。”
魏续又向城头的都尉呼道:“替我转告徐督军,我先回彭城交差了。”
小沛本就是徐庶的最后一站,魏续留在小沛也没多少事,正好抓到了郭嘉,不去领赏那就不是魏续了。
“魏将军,绑得太紧,能否松一松?我本就是去彭城找刘公子的,不会跑的。”郭嘉挣了挣,只感觉这麻绳粗得能缚虎。
魏续冷哼:“你狡猾得跟个狐狸似的,不绑紧,指不定就跑了。给魏爷忍着,魏爷不会让你劳累的,有快船!”
不管郭嘉如何以言相诱,魏续直接两耳不闻,一路将郭嘉以最快的速度押到了彭城,又在凌晨刚开城门的时候入了城。
“刘公子,快来,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一到刘标的府院外,魏续就一阵阵的高声呼喊。
“魏续你个憨货,大清早的嚷什么嚷,还要不要让人睡觉了。”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刘标穿着素单衣走出,一脸的起床气。
魏续嘿嘿一笑:“自然是来领赏了。”
刘标蹙眉的看向魏续身后低着头的郭嘉,狐疑道:“我什么时候许诺过要给你赏钱?你这抓的是谁?现在是法治社会,乱抓人曜卿公不会对你徇私的。”
魏续抖了抖麻绳:“郭乐,别低头了,抬起头来,又不是不认识。”
郭乐?
刘标托着下巴。
感觉这个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郭嘉长叹一声,抬起头向刘标热情的打着招呼:“贤弟,别来无恙啊。”
刘标愕然:“魏校尉,你在哪抓到的这厮?厉害啊!”
魏续得意大笑:“在小沛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这厮了。然后就绑了这厮,连夜送来了彭城。”
“昨夜我可是一晚没睡,一直都等到彭城开门,然后一大早就来见刘公子你。”
“这次,总不能只给我一个破钱袋了吧?”
郭嘉仰天无语泪噎。
魏续一夜没睡,郭嘉同样一夜没睡,就在城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
刘标伸手接过魏续手中的麻绳:“你先回去补个觉,然后来找我,绝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魏续大乐:“那这厮就交给刘公子你了。”
刘标牵着郭嘉来到外院石桌坐下。
“郭兄啊,上次一别,也有两年了吧?愚弟可真是想你啊。郭兄请坐。”刘标语气“热情”。
郭嘉挣了挣麻绳:“贤弟啊,这麻绳能不能先解了?”
“这可不行。”刘标摇了摇头:“我不善弓马,最怕刺客。万一你是来行刺的,我猝不及防啊。”
“你放心,魏续搓麻绳很有经验了,即便绑了你这么久,最多也就会留些红印,不会伤筋动骨,残不了。”
“即便真残了,愚弟也是可以养你的。”
“谁让你我,兄友弟恭啊。”
郭嘉叹气:“贤弟啊,你我各为其主,我也不是有心骗你。更何况,没有我,明公也会打彭城的。”
刘标“哎”了一声:“郭兄,你这话不对。你认曹操为主,可愚弟我,自己就是主啊。”
郭嘉无语的看向刘标。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伏波将军,我这次是带了曹司空的书信和诚意来的,希望能让两家关系缓和,共同抵抗袁绍。”
“袁绍势大,曹司空势弱,几乎没有击败袁绍的机会。”
“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伏波将军也是很清楚的。”
郭嘉不再称呼刘标贤弟,也不称呼曹操明公,直接以官职相称,这是要跟刘标正式谈了。
“不急,不急。”
“今日有个故友也会来,不适合谈公务。”
“你别见外,你和他都是我的故友,我觉得你们也能成为故友。”
刘标笑眯眯的,不知道揣了什么坏心思。
郭嘉无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标的行事风格,令郭嘉摸不着头脑。
等了半个时辰。
一人自外而来,貌白神情,举止翩翩:“伏波将军,杨青来晚了!”
下一刻。
杨青跟郭嘉四目相对,皆是面露惊讶。
“郭奉孝?”
“杨德祖?”
杨青脸色一变:“你认错了,我不是杨德祖,我姓杨名青,表字——”
刘标“唉”了一声,打断杨青的自辩:“一个郭乐,一个杨青,你们这些人,怎都喜欢化名。”
“往我待你二人一片真心,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