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这是石盗泉第三次在部长办公室,见到金仁柱。
预想中的严声痛斥,并没有出现。
榆木桌后擦拭镜片的部长大人,像是准备远行的登山客,穿着灰绿工装,手边还有一个鼓囊的包裹。
他的气息平稳,面容和善,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么拘束做什么?”金仁柱笑道。
“尊敬长官,是在下本分。”
看着举止恭敬的部里首席检察官,往日怎么瞧怎么桀骜不驯的俊俏脸庞,如今却越发看得顺眼。
“你是有才华的,这很好。”
放下手帕,将金丝圆框眼镜重新戴上的金仁柱,露出几分落寞。
“但是才高遭嫉,人贤遭难啊。”
摇摇头,他像是被唤醒伤心事,倏地没了兴致,伸手取出抽屉里的封存文件,丢到桌上。
“拆开看看吧,是孙明悟的尸检报告。”
“失礼了。”
石盗泉拆开封条,一目数行,神情顿时微妙起来。
他特意嘱托刑事组长赵弼浩,要把尸体送去国科搜找法医白范进行尸检。
上回李莎拉尸体的注射痕迹,唯有此人看出来并不管不顾,陈列在报告里。
石盗泉暗中打听过。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法医白范,在国科搜很不受待见。
常常因为顶撞上级吃到处分。
碍于韩国法医从业者稀少,才能留存在国科搜。
而他恰恰需要这样一个不畏强权折腰的法医,为自己拿下朴妍珍提供依据。
“这下知道,世界可不是围绕你转的吧?”金仁柱看好戏似的笑道,“现在你要怎么做?”
镜片后的眼眸却没有笑意。
尸检报告,他当然是看过的。
孙明悟尸体的致命伤,系遭到钝物重击后脑造成的。
这很好。
白范不愧是人嫌狗厌的国科搜法医,连凶器大致形状都勾勒出来。
只要和朴妍珍家中器物比对,就能将其绳之以法。
问题是……
“重击两次,存在间隔?”石盗泉眼眸深邃,他猛然意识到这份报告很可能会成为,帮助洗脱朴妍珍杀人罪名的绝佳证据!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期盼得到不被外界干扰的公正报告。
结果却是朴妍珍很可能没杀人?!
看着气息混乱,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的石盗泉,部长失笑摇头。
“到底是坚持你心中的正义,还是扼守检察官的信念?”
金仁柱好整似暇的起身,拎起鼓囊的旅行包。
“决定权在你!”
被惊醒的石盗泉连忙问道:“您这是要……?”
“吴检没和你讲吗?我收到调职令了……”金仁柱眼眸深处闪过一份愤怒,却似乎只是错觉。
他依旧挂着春日暖阳般的和煦笑容。
“是大检察厅直接下发的,连尹检长都无能为力,你也不必记挂。”
“是……金院长吗?”石盗泉沉声道。
这就是霹雳手段吗?
只需要动动手指,地检的部长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踢出首尔?!
自己要对抗的,到底是何等怪物?
“金钟昶是历经全将军、卢总统时期的老人,他在首尔政界的影响力超乎想象,甚至有传闻他很可能会出任财政部长!”
金仁柱眼眸低垂,他难道就没有不甘吗?
“……我要去的进永支厅,听说是在济州岛,那里可是个风和日丽,垂海钓鱼的好地方。”
有些萧瑟,悲怆。
从首尔地检的部长,调派到韩国最偏远的支厅担任支厅长。
金仁柱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踏进首尔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