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脸上带泪,却半句不敢言语,显然被她的突然翻脸给吓住了。
吴嬷嬷顾不上求饶,随意抹了把脸,将小孩从地上揪起来,就连拉带扯往屋里带。
吴娘子不去管他们,只转头看向这些番子,嘴唇颤抖张合半晌才问,“我儿时如何死的?”
被撞到那番子面露不耐,正要喝叱,就被从后面走过来的当头一巴掌拍在后脑,“休要胡说!”
那红衣当头看了眼周围几家看似无人,却或明或暗瞎开的一点门缝,温声对吴娘子道:“老夫人莫急,叶秀才并无大事,只这不是说话的地儿……”
吴娘子会意,侧身让开大门,“各位官爷请。”
她瞟了眼腿脚发抖,依旧满脸不放心想要跟着一起往堂中走的吴老叟,开口将人打发下去,“吴叔去先去沏几杯茶来。”
吴老叟面露迟疑,看了看那些各个虎背熊腰的厂卫,“娘子——”
吴娘子安抚的笑了笑,“去吧。”
到底拗不过主家,吴老叟还是不得不退下去。
吴娘子返回堂前,就见那几个番子都守在外面,堂中只留下那位当头一人示意她进去。
吴娘子再不迟疑独自进了会客的厅堂中。
那当头正在欣赏墙上悬挂的字画,见吴娘子进来躬身一礼,吴娘子忙侧身避开,那当头也不恼,只是笑道:“老夫人家中倒是奇怪,这堂上竟不曾挂几幅鬼神图护佑家宅,反倒悬着叶秀才的笔墨。”
吴娘子神色冷凝并不答话,当头知她心焦,长叹一声再次向她躬身行礼,沉沉道:“叶郎君眼下确实无事,只他答应要去做一件大事,此事恐会危及性命,王督主这才令我等先行将老夫人送出神都,若叶郎君无事日后自会与你们在安全之地重逢。”
吴娘子沉默不语,当头以为她担忧生计忙补充道:“老夫人只需带上一些细软家仆,其他的督主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到了那边家宅田产只多不少,我等也绝不会亏待老夫人。”
吴娘子还是神情恍惚不见反应。
当头有些疑惑,“老夫人可是担忧令郎?”
吴娘子突地哑声问道:“他要去做何事?”
当头踌躇,这样的机密自然不能据实以告,可吴娘子这状态瞧着不太对劲,他犹疑半晌还是给这位可能会失去独子的母亲解惑,“夫人知近几年来各地鬼神作乱,致使天灾不断,多地灾民跋涉千里涌入神都。”
吴娘子点头。
当头又道,“那娘子可知,丰州多郡数千年来当地鬼神都以食人为乐。”
吴娘子眼露惊恐看向当头,却见他略一颔首又道:“还有各地河伯水伯兴起了掳掠良家女子的风尚,致使多地都开始自发献上儿女供河伯选婚。”
这些事情即使神都附近也不少见,吴娘子咬紧牙关没有言语。
那当头又道:“吴娘子在神都居住多年,向来也亲眼见过当年先帝薨逝后神都乱象。”
当头没有明说,只是点到为止,可只略一提起,吴娘子就面上煞白,眼前好似又回到了当年丈夫惨死,自己抱着孩子在妖魔邪祟手中下四处奔逃的场景。
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颤。
当头面上有些不忍,却还是含蓄点明道:“如今这位陛下也撑不住了。”
平头百姓哪里知道皇帝的病情,吴娘子面露愕然,随即意识到了这话中含义,整个人都剧烈颤抖起来,半晌她才声音嘶哑道:“皓哥儿此去,也是为了这事?”
当头颔首。
吴娘子嗓音抖得厉害,“若是成功,还会出现当年那些事吗?”
当头回答的斩钉截铁,“自然不会!我等拼死也不会再让那些惨案重演!”
“好!真好!”吴娘子霍然站起身来,身体克制不住地摇晃两下,脸上却又哭又笑,“当真是个好儿郎!”
当头忙扶她坐下劝道,“老夫人切勿忧心,只需跟随我等先行撤出城去,令郎一身浩然之气极是慑人,定能平安与您团结!”
吴娘子脸上表情怪异,她伸手轻轻拨开那当头搀扶的手臂,声音很轻却极是坚定。“我不会随你走。”
“为何?”当头不解。
吴娘子却平静的可怕,“听说东厂的各位大人都手眼通天,既然选中了他应该也已经查到了……”
她笑了笑,像是瞬间苍老了数十岁。“那个愿意去赴死的儿郎,不是我原本不成器的孩儿。”
“他这般出色人物借我儿身体还魂,我不能怪他。”吴娘子捋开鬓角碎发,“可我若就这样接受他的奉养,又如何对得起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东厂调查过叶皓,自然也能看出其中不同。
只是当头没想到吴娘子会在这样攸关生死的时候点破,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他只能绞尽脑汁想法子劝慰,“就算借尸还魂,那身子也是您老的骨肉,也该叫您一声母亲,这……奉养您也是应该!”
吴娘子笑了笑,手拢在袖中藏住指间颤抖,稳稳坐在椅上。“官爷你们去忙吧,不必管我。我孩儿与夫君都留在神都,我这老妇又如何能逃?”
当头还想再劝,就听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