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姑娘怎么选并不重要,她可以不选,但不能没得选。”叶皓盯着武宗,神情认真到极点,一字一句说出自己心中所思所想。
“我不能去指摘薛大人的对错,我只需要知道——我愿意用生命去捍卫她选择的权利这就足够了!”
“我并不需要去擅自揣测她会怎么选,也不需要去想那个结果值不值得,我更不需要去想薛大人的处境,”叶皓笑的舒朗,“在我的观念中即使他是薛姑娘的父亲,也没有权利去决定儿女的生死,这就足够了!”
武宗哑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可真是……胆大妄为……你莫不是还想做圣人不成?”
叶皓洒然,“不,我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圣人。”
见武宗满脸不信,他笑了下提起酒壶往嘴里灌了口酒,不知是不是酒酿过了头,竟有些酸涩。
叶皓望着藏在漆黑中的梁柱,轻声说道:
“我或许只能算那些圣人造就的盛世里,不小心遗落下的孤魂。”
说着又摇头笑出声,“好在无论在哪,我自己别忘了自己是谁就好,我不想做圣人,我只想追随圣人的脚步去走那条模糊的路。”
武宗没有出声,叶皓手指缓缓划过地面的纹路,又笑起来。
“或许有朝一日魂归故里,我能骄傲的告诉他们,我没有辜负他们的教诲。”
武宗喉头微动,又灌自己一口酒,半晌低声道:“你该知道,你所思所想都太过天真了,这世道妖鬼横行,谁不是在苦苦挣扎,你们那样的大同盛世根本无法实现。”
叶皓态度堪称平和,“我知道,只是既然来了总要留下一点痕迹,若能告诉后来者,在你们看不见的前路里还有另一种选择。”
他盯着眼前的漆黑笑了又笑,“那便好了。”
武宗扭头盯着男子俊秀的侧脸,神情复杂,“我突然对能养出你这样人的那个世道有些好奇了,那里莫不是人人都生了你这样执拗性子?”
叶皓哈笑一声,举起酒壶和他碰了一下,“人人相同岂不可怕?只要世道太平就好,或许陛下脱去此身,也能有机会去亲眼看看。”
武宗挑眉冷笑,“你到把等我死这话说的有趣。”
“可惜朕平生最讨厌妖鬼邪祟,等我死了还是魂飞魄散的好,那个世道还是让旁人去看吧!”
说完,他抬壶一饮而尽,随意用披在身上的龙袍抹抹嘴。“若你早来几年,我俩这性子倒能做个朋友,可惜我快死了……”
叶皓挑眉直接戳穿,“若早来几年,只怕会被你关起来逼我默练兵之法。”
武宗大笑起来一拳砸在叶皓肩上。“竟敢妄议君上,真是好胆!”
叶皓哼笑一声毫不在意。
武宗也不恼,他扔下玉壶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指了指叶皓衣襟冷笑,“我快死了又如何!你还不是得给朕养儿子,日后这小崽子生了灵智,追在你屁股后头叫爹,我看你该怎么解释!”
叶皓掸了掸衣袖,神色平静,“解释什么?”
“不管是人是兽,既然养了我就会视若亲子,叫我声爹有什么大不了的?”
武宗面色复杂,竟笑出泪来,“好好好!它娘倒是给它找了个好去处!”
“如此更好,”说着,他随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看不出材质的平安扣扔到叶皓怀中,“此子就托付给你啦!”
叶皓接起应了一声放入衣襟里。
武宗收敛了面上笑意,突地郑重道:“朕可以帮你从薛府将薛二娘带走,只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请讲,”叶皓也收敛了笑意。
武宗咧嘴表情堪称凶恶,“那些鬼神要我死,总得付出点代价。我要你亲自领一骑东厂精锐,拆除神都大小庙宇,捣毁神像,将朕的《黜神令》传至天下!”
叶皓神色极其严肃,“你不怕鬼神反扑?”
武宗笑得恶意,“我都要死了,还害怕甚么?”
“那城中百姓呢?”
武宗知道这是叶皓最关心的问题,同样正色答道:“神都有龙脉坐镇,其它妖物没有鬼神护佑,朝廷允许很难在神都作乱。”
“至于那些鬼神,你可知我为何选你?”
“为何?”
“因为我发现,一直以来我们都想岔了。所谓鬼神之威不在翻覆天地,不在呼风唤雨,更多在人心底!若人有半分敬畏就绝伤不到其分毫!”
“只有真正的无畏无惧者,才能打破他们的泥塑木胎!只有真正伤及他们,才能让人意识到鬼神可杀!”
“薛妙妙杀神已经开了天下之先例,但若不再趁机重创鬼神,我那嗣子和鬼神关系密切,待他继位,岂不再次给了鬼神愚民之机!”
叶皓神色一凛,“好,我该怎么做。”
武宗反倒有些迟疑,”你要想好了,虽我会赐你法器掩盖身份,可只要做了必会留下痕迹。我快死了倒是无妨,日后为鬼神所知带头者是你,你绝无善终甚至死后魂魄也会受尽折磨魂飞魄散。“
叶皓坦然,“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