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烟静静地看着,她看见他站在在树下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只有一个令人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他是害怕月光吗?
好像不是的,月亮西斜,锋利的月光切向脚踝,他一动不动,她却看的更清了,她看见他的侧脸。
那是恶鬼江源。
他光滑的面容消失,紧实的肌肤变得粗糙,变得松垮,像是被人吸了精气,形销骨立,面容狰狞,衣物挂在他身上,随着夜风微微摇荡。
月亮似乎夺走了他的生命。
她瞪大双眼,捂住自己的嘴巴,越发不敢呼吸。
江源在笑,笑得诡异,他看着自己这副身子,这副枯槁破败的身子。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譬如人类需要吃饭喝水,他江源要在月圆之夜化成一摊烂泥。
或许已经没有皮肉可以消逝了,他开始腐烂,一触即掉的皮肉如雨点一般啪啪落在脚下的泥土之上,变成了枫树的养料,最后,剩下一具骨架。
骨架微微转头,姜烟似乎可以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她惊恐之下,正要趴下,却见那骨架骤然松散,掉落变成细碎的泥灰,回归尘土。
万籁俱寂,冷风呼啸而过,满山枫叶簌簌作响,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它们吃饱喝足,正进行盛宴的庆贺。
姜烟怔然看着,遍体生寒,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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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杨丽负责收银,姜烟整理完货架,回收银台跟她闲聊。
她今早上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江源那个烂鬼!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他有事就有事,好好跟她说不好吗?非要绑着她吓唬她,本来昨天上午就被来去和去来吓了一通,他还火上浇油。
要她说,他就是偶像包袱太重。
一辈子帅这么多天,偶尔有一天丑一下怎么了嘛,她又不会以貌取人!
姜烟这个人,别的先不说,胆子这些年倒是越来越大。
她从来不害怕直面恐惧,她害怕的是未知。所以昨天乍然一下窥见另一个世界的一角,内心有些慌乱。
江源往日里的形象虽然人憎狗嫌,但行为还是让她逐渐依赖,第一个就想去咨询一下。
好家伙,结果,人家不装了,面具撕破了,问都不准问了。
果然,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姜烟决定,她要自己去解开疑惑。
“丽丽,你在便利店工作一年了是吧?”姜烟决定先试探一下那个阿姨是谁。
杨丽:“嗯呐,马上一年半了。”
姜烟:“那你这一年半,有见过琴姐身边的其他人吗?”
“啊?其他人,什么其他人?”杨丽有些疑惑。
“就比如说琴姐的家人啊什么的。”虽然姜烟觉得那个阿姨十有八九就是鬼,但还是不敢百分百确定。
杨丽回想了一下:“这倒是没什么印象,不过我见过琴姐的老公,琴姐去年结婚的时候邀请店员去吃喜酒来着,还不用我们随礼,那一天店里没开门。不过,你问这做什么?”
姜烟:“哦,因为我看琴姐每次都来去匆匆,很忙的样子,就想怎么没有人帮她。我原来住的地方附近有家超市,平常都是老板的爸爸妈妈守着呢,连店员都不用请。”
杨丽也感慨:“是啊,就咱们这个便利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琴姐还花钱请了这么几个店员看着,每个月也没赚多少钱,要我是琴姐啊,就直接把店盘给别人算了,左右不靠这店吃饭。”
她跟姜烟聊着,有一个大妈拿着一瓶醋过来结账。
两个人聊天随意,大妈刚刚就听见了,这边结账的时候大着嗓门问:“小姑娘,你们说的琴姐是张云琴吧。”
姜烟诧异,问:“大妈,你认识我们老板啊?”
大妈笑了一下:“认识啊,你们老板还没搬走的时候跟我们住一个小区呢,她一家我都认识。”
姜烟有些欣喜,正准备找个话题问一下,就听见大妈叹了一口气:“唉,你们刚才讲话我都听见了,云琴她爸妈已经过世了,你两可不要不懂事的去她面前问啊。”
啊?杨丽和姜烟傻眼。
姜烟小心道:“大妈,我看琴姐年纪也不大啊,叔叔阿姨怎么去世这么早呢?”
大妈虽说也唏嘘可怜,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看着扫码单上的价格,一边掏钱,一边正要开口解释:“说起这啊,也不知涂芳前世造了什么孽,哦,涂芳就是云琴她妈了,当年这事在我们南明可是上了社会新闻的……”
事情似乎很久远,故事好像也很长,大妈东一句西一句,还没拼出个什么,外面一个老爷爷拎着菜冲着人叫:“哎!老婆子,别一天天瞎扯了!家家放学了,你还去不去给他包饺子。”
大妈一拍掌:“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咱乖孙说要吃饺子,我给忘了!”她转身去冰柜里拿了一袋速冻饺子:“来,一起结账。”
老爷爷等不及走进来,看见大妈拿的速冻饺:“你就糊弄咱乖孙吧!”
大妈一叉腰:“什么叫糊弄!他小人儿一个,反正也吃不出来,省的还为他一个人忙活,走了。”
两个老人家拎着东西走了。
姜烟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来那位阿姨应该就是琴姐的妈妈了。
不过,社会新闻?她在南明待了三年,可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