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前一天吵成那样,隔天两人还是能够手挽手一起装作和睦夫妻的样子出现在外人面人,这是傅例始终钦佩这对夫妻的地方,也是他始终搞不懂的地方。
人怎么能有这么多副面孔呢?
又到底是为什么要装得那么辛苦呢?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傅例坐在费家住宅大堂的宾客席上,看着费旖和傅允同在外公外婆亲戚朋友面前装恩爱的样子,只觉得很讽刺。
十月七日是外公费飞军的八十大寿,几乎整个费家的人都来了。
费飞军有四个子女,大儿子费理从政,如今是堪运市政界有名的一号人物;二女儿费绮追求艺术创造,早些年自己一手创办了艺术品牌,如今也在艺术界赫赫有名;小儿子费闻从商,如今经营着几家连锁超市,也算是大老板了。
这么看下来,似乎只有排行老三的费旖人生轨迹平平无奇,又或者说,可以用“失败”来形容。
从小娇生惯养,父母溺爱,哥哥姐姐弟弟都宠着,在家里是呼风唤雨的存在,养成了骄纵自傲的性子,没有远大志向,得过且过。又因为颜控,年轻时被一穷二白徒有其表的傅允同迷得神魂颠倒,不顾所有人反对与其结合,幻想过外人艳羡的一生。
却不想婚后没多久,关于美好生活的幻想快速破灭。外貌出众的丈夫婚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只为了一脚踏进这家境殷实的费家,婚后发现不能因此捞到好处于是快速露出本来面目,生活的柴米油盐快速消耗光了两人本就不多的那点感情。
按照傅家疼爱女儿的程度,按理来说,只要费旖肯张口服软求助,或者她自己下定决心,这样畸形的婚姻关系早就可以结束了。
可费旖那莫名的自尊心作祟,从小顺风顺水的她就是不愿承认,自己报以万分期待的婚姻是不堪的。
所以不愿放手,不愿承认,自欺欺人,作茧自缚。
所以哪怕到现在,都还要装,不愿被别人看出来她的失败,她婚姻的失败,她人生的失败。
管不住的丈夫没法管,只要他在外人面前还能陪她演恩爱戏码就行,不想管的儿子不用管,反正他从小就不需要操心,外貌成绩运动能力样样出众,拿得出手。
互相折磨。
今天费飞军大寿,费家人能来的都来了。费理急匆匆赶来,身边还带着助理,宴会期间还忙着处理政务。他的妻子和独子在国外,因为航班问题,宴会开场半小时了还没到。
费绮穿着时尚,前两年刚离了婚,整个人容光焕发,亲自绘了水墨画送给费飞军,连画带人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费闻西装革履,大包小包,电话不断,远程指挥着各种业务。
看着这样的架势,傅例倒也能明白为什么费旖会执着于表现夫妻恩爱、家庭幸福的假象了。
她除了爱情,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所以才悲哀。
越缺什么越执着于什么。
这话放在傅允同身上也适用。
明明费飞军的寿辰宴,他倒是比费飞军还要忙。一会儿毕恭毕敬跟费理搭话,一会儿凑到费绮跟前唾沫横飞地把费绮的水墨画夸得天花乱坠,一会儿又窜到费闻面前作势要跟他探讨生意经。
越失败越无能的人越渴望得到关注,自尊心越脆弱。
老爷子的寿辰宴,每个人似乎都是主角,都在忙着展示自己。价值不菲的豪宅,喜气洋洋的装扮下没有几分温馨的氛围。
傅例为费飞军老爷子送上了一套棋具和一幅手写书法作品,真心实意为老爷子贺寿。
费飞军对那个上门的便宜女婿多年来都看不入眼,对这个外孙倒是颇为欣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关心傅例的学习和成长。也算傅例在这个破碎的原生家庭里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寿宴人多嘴杂,有些事情费飞军看在眼里,也不好明说,只能抚摸外孙的手,意味深长地教导他做人比做事重要。
话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傅允同在一旁舔着脸笑得僵硬,费旖低头不自然地喝水。
傅例恭敬地垂眸点头,余光瞥向手腕上的表。
还有多久结束啊。这样索然无味的场景。大人们是不是永远都觉得,小孩子就是用来传达话语的工具啊?
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不敢撕破脸,于是只能含沙射影、指东说西。
况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想陪各位大人玩着这种无聊的一语双关游戏了。
费家四个子女都成了家,也都各自有了孩子,这会儿屋里还有其他孩子等着给老爷子贺寿,傅例也因此能快点结束贺寿流程,回到角落重新作为背景板。
刚坐定,旁边就有人和他搭话,是费绮的女儿费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