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鉴赏课实践作业的提交时间是后天早上即9点前,此刻是下午5点。
田澄掐指一算,还有40个小时。
列个计划表:
每天睡觉8个小时,两天就是16个小时,吃饭洗澡就算4个小时,准备剧本花费2个小时,拍摄花费10个小时,剪辑花费2个小时,点开邮箱发给老师花费10分钟,总计34小时10分钟。
目前总共40小时,减去34小时10分钟,还剩5小时50分钟。
田澄摩拳擦掌:“好,现在时间还早,先把这部电视剧追完,再玩一会儿游戏,吃完饭洗完澡后,今晚11点开始准备剧本!”
傅例:“......数学不是这么用的。”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关了投屏:“不想像之前那样每次都挑灯夜战,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剧本了,先看你们老师的要求,再去网上找一些经典片段。”
重度拖延症患者,从小学开始的每个暑假,他都要在开学前最后一天帮着她一起补作业,有时候还得田宇方芙全家一起上阵才搞得定。
这次傅例不打算惯着她这个坏毛病了,她脚还没好,黄医生嘱咐得好好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我发誓今天一定会开始做的!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临时抱佛脚了!”
傅例不敢苟同,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桌上的钥匙。
田澄一下子坐直了:“你又要去干嘛?”
“不是要拍视频吗?有DV机吗?我记得早上田叔收拾行李的时候好像放进去了,说是要在旅途中给方姨拍照录像。”
田澄:“......是我爸会做出的事情,不过这跟你出去有啥关系吗?”
傅例:“嗯,我家里也有一台DV机,只不过放在中心城区那个房子里,我回去拿。”
田澄:“啊,不用这么麻烦吧,没有DV机也没事,拿手机拍拍就得了,反正都能剪成视频。”
傅例还是往门的方向走:“用DV机吧,画质清晰点,也方便保存,正好我也得回家一趟,顺便把DV机拿过来,你先准备剧本,晚饭等我回来弄。”
田澄这才想起,这几天都没听他说过假期家里的安排。
傅例独自住在家属院小区这边,他的父母住中心城区的房子,平日里他父母不过来,他也很少回去,基本都是节假日他才回去。
“是不是伯母让你回去过假期呀?你回去吧,不用担心我了,我自己能行,单脚蹦着蹦着也就习惯了,吃饭啥的我就点外卖,有什么东西需要拿的我就使唤除夕和妹妹帮我。”
田澄说着说着觉得不太对,有点沮丧:“啊不行哦,我没办法带他们出门溜达哦,要不你还是把它们带走吧,我一个人留在这......”
傅例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别担心,我等会儿就回来,不会留在那边。”
反正也没人叫他回去,没人让他留下。
去留无人在意。
傅例把她可能要用到的东西包括零食、水杯、笔记本电脑、本子和笔等都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确保一切安排妥当后才离开。
从家属院小区到中心城区新房小区路程不短,搭乘公共交通得差不多一个小时,担心往返花费的时间长错过饭点田澄要饿肚子,傅例直接打了车。
可正值国庆假期,市内交通拥堵,打车也快不了多少,他到中心城区盈润华府小区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
晚霞已变得透红,一抹夜色悄悄爬上了天际。
从盈润华府小区门口到最中心的住宅楼走了五分钟,又搭乘电梯到顶楼,出了电梯门左拐,门口智能密码解锁,进入这一层唯一的住宅。
冰冷机械的开门声响起,室内一如既往冷清,黑白典雅的装修风格更显满屋寂寞,屋里唯一的光线来源于主卧,从门口看过去显得光线羸弱。
没人出来迎接。傅例也不在意,像往常一样,打开了过道的灯光按钮,安静脱了鞋回房间。
走道第一间房就是他的,空旷明亮,面积是家属院旧宅的好几倍。一切家居用品都是崭新的,床上还套了层防尘布,毫无居住痕迹。
傅例径直打开书柜拿出DV机,又看到书架上放着的基本世界名著选读,想了想,随手抽了几本,跟着DV机一起放进随身包里。
整个收拾的过程也不过几分钟,他背好包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看到了立在门框边的人。
丝绸睡裙摇曳勾勒出姣好消瘦的身形,面容秀丽,眼眸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憔悴与黯淡。
费旖,傅例的母亲。
傅例转过身的时候,门边的人正要离开,他的视线过于敏捷,她没来得及走,两人几乎同时停下了动作。
静默一瞬后,费旖还是主动开了口。
“回来了?”
“嗯,回来拿点东西。”
“吃晚饭吗?我去热一下中午的菜。”
问是这么问,人还倚在门边丝毫未动。
傅例:“不用,我回那边。”
短暂沉默。
“好。”
傅例背着书包准备离开,费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跟着往外走,穿过空荡荡的走道,停在门廊旁,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他,玄关的灯在她身后拉出了孤寂的一长条影子。
傅例低头穿鞋,费旖就这么安静看着他,不问他为什么走,也不问他近来状况,学习如何,生活如何,身体如何......
所有一个母亲会对孩子说的话,傅例一句都没听到,唯一的几句对话也至始至终都隐隐带着拘谨与疏离。
系好鞋带,准备离开了,身后那人总算又想出了几句话。
“我前两天往你卡里打了五万生活费。”
“嗯,我看到了,谢谢您。”
“你...好像没怎么动那张卡里的钱,都存着没动,是忘了密码吗?”
“不是,钱够用,所以没动。”
“好,不够用了再跟我...再跟妈...再跟我说。”
那两个字好像有点烫嘴,让她不自在了,尝试了几次,依然没能说出口,傅例眼睑微垂,没说话。
“你外公外婆假期跟着我哥一家出去玩了,这几天不在,大概7号或者8号会回家,到时候过去看看他们吧。”
“好。”
“我去接你?”
傅例原本想直接说不用,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明知道答案大概率会让他失望,但还是隐隐抱着一丝希望:“我那天要去箭馆,结束比较晚。”
这话一出,她接不下去了,眼里一闪而过的茫然与窘迫。
果然,她并不知道他练箭的箭馆在哪里。
或者应该说,可能她都不知道她的儿子有射箭这个爱好。
傅例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答案,可失望的情绪还是在某一刻扯动了他的神经。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好。”
该走了,全部神经都在驱使着他离开,可身体就像灌了铅,迟迟没反应,直到他清楚看到不远处那抹长裙身影摇晃,似是想转身回去又不得不陪他耗着,傅例意识到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
可她难得清醒,难得对她的亲儿子没有表现出生理性厌烦的情绪,难得她突发奇想磕磕绊绊地想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
傅例十分珍视这样短暂的时光,于是他又忍不住开口,拼命延续这点难得的温情。
“最近,身体怎么样?”
“啊,哦,还好,上个星期去看了医生,说情况稳定。”
“好,晚饭还是简单吃一点吧,对身体好。”
“...好。”
“不用一直给我汇钱,我的生活费够用的,您留着买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哦好。”
“...那,我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寥寥几语,对话便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能将“妈妈”这个词说出口,怕她又突然应激,突然情绪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