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没再说什么了,而是先回到了车里,感觉兰池可能是需要静一静。
兰池把烟吸完,又在外面吹了会儿风,然后回了车里。
白歌先睡了,没有管兰池是什么时候睡的。
-
白歌想去帮兰池问,但兰池好像是不信他,白歌就给兰池分析了一下如果兰池再那样冲动的后果。
所以最后兰池还是跟着白歌的,只是白歌不说话的话他就不能擅自行动。
兰池的伤在一夜过后也自愈的差不多了,白歌又重新给兰池买了一套衣服换上。
……
满是锈的铁梯上有一对男女旁若无人的相互索取,衣服已经要碍事了,按理说应该差不多就要去屋里了,但两人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人也很快从站着变成坐在楼梯上一处稍长些的平台上。
梯子发出老旧的声响。
一把很钝的斧子猛地敲在梯子的扶手上,声音刺耳极了。
两人的抱怨和咒骂声很快响起,但女人在看到兰池的眼神后就吓得闭上了嘴,甚至还想去拉自己的衣服。
男人则是不怕,大有要下去和他们打一架的势头,像是喝了些酒。
“蒋小娜,我们找你有事,孩子可以晚一天再要。”
那个男人却是更气了,当即提了裤子骂骂咧咧地要下来揍白歌和兰池。
白歌却是后退一步,又把斧子抛给兰池,给男人留好了位置。
男人顺手在楼梯边拿了根铁棍,见白歌扔了斧头以后愣了一会儿,但手里的棍还是没扔。
女人去叫男人,但男人完全不听。
她也不是傻的,拉上没多少布料的衣服就要走。
但那把斧头却朝她扔了过来,她吓得尖叫,慌忙间便要站起来,但高跟鞋却是让她崴了脚,重重地跌回铁梯上。
兰池向楼梯跑去,向上一跳,双手扒住楼梯,然后爬了上去,很快便抓住了乱叫的女人,然后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去捂她的嘴。
“再叫,让你一辈子都闭嘴!”
女人去扯兰池的手,害怕得发抖,眼泪也不停地流。
这边的男人才看见兰池向那边扔了斧头,就听到自己前面有动静了。
白歌几步跃上楼梯,就在男人身边,先是一把夺了男人手里的铁棍,然后一拳抡了过去,男人跌在楼梯上。
他不管男人的求饶,把男人打晕后才跟着拖着女人一起往楼上走的兰池往上走。
白歌把手上的血在女人的屋子里随便找东西擦了擦。
女人吓得坐在床上直哆嗦。
“把衣服穿好,我们就问你几个问题,你说实话!”
女人慌忙点头。
白歌看向兰池。
“三年前春天,三月中旬,‘一只手’和他老板在青山村的山脚下跟别人‘谈生意’,那个不小心听到了他们说话的人,‘一只手’把他送哪去了?”
蒋小娜听的有些蒙,但见兰池那凶狠的眼神和不善的语气,根本不敢让他再重复一遍,于是她求助的视线投向白歌。
白歌无奈,只能让兰池说细一点。
蒋小娜一提到那个“一只手”她就来气,但她不敢跟面前的两位大爷说,而且他们肯定也不在意。
“时,时间太久了,我,我没印象了!真的真的,不骗你们啊!况且,况且那死鬼也,也不是什么都和我说!”
“你别害怕,仔细想想,不急。”
在白歌说“不急”的时候,兰池很快地看向了白歌,白歌一时心虚,便没看兰池,只是看着蒋小娜。
兰池气愤地收回视线,又瞪了蒋小娜一眼,是想让她快点想,也是想告诉她别耍花招。
蒋小娜直接被瞪的抖了一下,然后看向白歌。
白歌并没有怜悯她。
……
“我,我印象真的不多,那,好像是个男人……”
“你他妈废话,我要找人,我会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我……”
白歌赶紧拉住激动的兰池,赶紧说:“你冷静,冷静!人家还没说完,冷静点!你怎么答应我的?”
兰池用力推开白歌,气得去踹屋里的桌子。
白歌稳住自己以后就去安慰蒋小娜,他还真没想到兰池的“媳妇”是男的。
那一个男人,总不至于被怎么样,但说不好就被贩卖器官了,下场应该也不好。
蒋小娜又被吓了一下,可哭又不敢哭,说话声音就小了,白歌只能坐近一些。
兰池憋了许久才憋住火,红着眼也坐近了些。
“我,我只记得‘一只手’说要给他,买了,说是要……”蒋小娜畏畏缩缩地又看了兰池一眼,“要卖器官。”
兰池瞳孔骤缩,手很快便握成了拳,蒋小娜看得害怕,就说:“我,我不知道,可能,可能是这样!”
“卖给谁了?谁是那的老大?”
白歌已经把“冷静”两个字说烂了。
兰池气愤后鼻子又一酸,眼里很快就盈满了泪。
白歌却有些见不得兰池这个模样。
昨天夜里看不真,但现在兰池满眼是泪的气愤模样真的让白歌有些不该有的心疼。
“这,这我真不知道,但是,但是那些贩子,你,你去打听,有人知道的。”
兰池的面部肌肉都控制不住地抽搐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恢复。
“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
蒋小娜疯狂点头。
白歌不为所动,而是看向了蒋小娜床头的一个小玩意儿,冷冷地说:“你有孩子吧?”
蒋小娜震惊地看向白歌,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歌看着面色苍白的女人,说:“我办事一向斩草除根,但……”
一个“但”字让险些崩溃的女人猛地收住了哭声,突然憋住的哭意让女人忍不住呜咽。
“……剩下的刚才也已经说过了。”
“我说的……女人好像用尽了气般地说了半句,然后费劲地再提起一口气,说:“都是实话!”
白歌依旧不为所动,继续问:“那你还知道有谁知道吗?”
蒋小娜哭的只有力气摇头了。
-
白歌看着楼梯上的男人有点眼睛疼,但还是忍着恶心搜了一下那男人的身,摸到了几十块钱。
兰池是不缺钱的,但现在他们两个谁身上都没有钱。
白歌又回去了,把钱给了蒋小娜,什么也没有说,也没去管她的反应,然后很快离开了。
兰池心里怕极了。
他抖着手去摸烟,那是软瘪烟盒的最后两根烟了。
兰池把两根烟全都抽了出来,另一只握烟盒的手顿了顿,还是没把烟盒扔掉,而是把第二根烟又放了回去。
兰池的眼神暗了,颓废也很明显,是白歌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你……别这样。”
兰池吸烟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有了些活人的眼神,好像是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然后认同地看向前方,点了点头。
一口烟吸完,他将剩下的部分扔在地上,用力把烟踩灭,然后拍了拍沾了些灰尘的手,往车那边走。
……
虽然这些年过去了兰池其实也早就把那些可能都想过一遍了,但每次都会想着那个最“奇迹”的可能。
——他人还没事。
白歌感觉兰池的步子又慢又沉。
他回身看兰池。
“……会没事的。”
但兰池却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而且无论如何,你都会为他报仇的。”
兰池这才抬眼看白歌,眼神里多了些……对白歌此言的疑惑。
但白歌却没有看出来。
白歌不知道兰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他是被激励了还是被气到了,反正走路的速度是又快了些。
白歌没再说话了。
他的任务是协助守护者去杀掠夺者,但这系统一直很坑,他既然是“协助”,那就一定要这个守护者是个主动者。
而以这系统的坑爹程度,很可能不会把这个守护者设定成是想杀那个掠夺者的,所以他还要让兰池对那些掠夺者有恨意,想杀掉他们的恨意。
但这么做,好像挺缺德的。
那些npc对白歌这样的玩家来说,是没有太多意义的,玩家只认为他们是有着某种一成不变的程序。
但那些真的只是一成不变又死板的程序吗?明明兰池那么伤心。
而且,在这些npc看来,他们的那些npc伙伴,真的也只是npc吗?
白歌没再去想那些东西了,他皱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有病去想这些。
-
白歌感觉兰池有些招摇,所以他决定自己去打探消息。
兰池也同意了,准确来说,是默认了。
因为兰池什么也没说。
白歌只当兰池是默认了,他和兰池说了把车开到哪个地方,然后兰池在那个地方等他。
但他离开以后,兰池却没发动车子,白歌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但也没多管了,兰池不至于连这个活都做不好。
况且这次只是打探消息,即使兰池没去接他,他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白歌还是找个地方把胡子剃了,还把自己长的能扎辫子了的头发给剪了,剪的很短。
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很像“道上的”的人,然后去打探消息。
……
系统从来没有回答过白歌的问题,所以白歌也就没有再向系统反应它提供假信息的事。
可能是因为“心虚”,所以系统给白歌提供了一些帮助,如这几行里的黑话。
白歌可以做到面对什么都面不改色,但他无法很精准地模仿出一类人。
但对于这种级别的人,也是够了。
“你……”男人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白歌,“不像是干我们这行的啊!”
白歌不正经地笑了,说:“怎么?你想试探我?你这前坊,统共就这么大点儿,还能‘各自为营’不成?我虽然是外地来的,但我上头的那些,对这儿可是熟!”
男人摸着下巴,也笑了,却未说话。
“嘿嘿,多大点儿事!”
男人说话黑话白话都有,倒不是故意的,应该是这儿的人都这样说。
白歌一直都小心翼翼的。
他去了那个和兰池约好的地点,却没看见兰池。
白歌脸都黑了,在那里等了能有两个小时,才看见兰池。
白歌打开车门上车了。
兰池却没有想说点什么的意思。
白歌真想在他脸上踹两脚。
但白歌忍住了。
他因为生气,一时没和兰池说他打听到的人,兰池一开始也不问,但后来也等急了,就问了。
“你再晚来几小时,可以明天再知道了。”
兰池却没理白歌这个语气,也没别的话想说了,就是静静地等着白歌说话。
白歌见兰池这个样子,还是有些气,但还是很快把打听到的事告诉了兰池。
“那你干什么去了?”
“杀人。”
白歌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人是胡扯的,他这哪像个杀完人的样子?
不想说算了,白歌也不想知道。
……
白歌看着兰池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包新烟,好像只吸了一两根,连盒都还是有些硬的。
白歌没见过这种的烟,比他一开始所处的时代的烟要略长略细一些。
但味道依旧不行。
烟草摩擦过烟盒的声音利索的响起,只一秒,便没了声音。
烟草味很快地从盒子里散出来,淡淡的。
兰池照常在车门里去摸打火机,那是一款有些老旧的打火机,但就白歌看到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划拉就出火,而且也从来没灭过火。
熟悉的点火声从来没有响起过第二次。
烟草被点燃的声音好像突然变大了,在火机被合上的那一声清响后又听不真了。
白歌总会控制不住地看兰池抽烟,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样,好像这个人以前从不会抽烟一样。
白歌感觉自己的想法挺莫名其妙的。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就一直看着兰池抽烟。
兰池抽烟时是比平时稍微放松些的,神情也没那么吓人了,肩膀也沉了些,像是整日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样。
兰池有时抽烟时会把眉头微微皱起,可能是想到了什么。
白歌感觉这也是他从未见过的。
兰池见白歌每次都在他吸烟的时候看很久,也没见白歌从自己身上摸过烟,就又换了左手开车,右手拿掉嘴里的烟,递给白歌。
白歌一愣。
兰池都没去瞅白歌,见他不接,就又把烟拿了回来,然后把烟盒扔给白歌,又摸出了打火机,抛给白歌。
身经百战的白歌竟然连这两个小东西都差点没接住。
白歌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无语,就这?就能让他自己犯迷糊?
况且人家有男人!
只能说这里的人应该都不怎么避嫌,所以兰池这么做其实根本没毛病。
白歌心里浮起一丝烦躁,然后就抽了一根烟出来点了,一只手夹着烟吸了一口,劣质的烟草味刺激的白歌喉咙有些疼,让他想咳嗽,但他忍住了,不然就像他不会吸烟硬吸一样。
白歌把头稍微往右边偏了些,然后把烟盒和打火机一起递给兰池。
兰池也没看出来白歌是受不了这种烟,收了东西,并未说什么。
白歌适应了这样的烟味后,烟草对神经的某种麻痹作用好像才起了效。
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想了想自己,他进入这个游戏好像是有目的的。
那个目的支撑他在这些危险至极又毫无人性的游戏里完成任务,让自己活下来,希望能用自己所得的所有奖励去做一件事——也就是完成那个目标。
这个“目标”,是什么呢?
或许是对他这个任务来说不重要,所以他才会忘记。
想着想着,烟就已经吸完了,白歌也随手把烟头扔了出去。
带着火星的烟蒂被抛在一小片黑色的水滩里,水面上映着一个五颜六色的牌匾。
异物的坠落让小水滩上映着的景象被涟漪模糊,烟头发出一声沾上了水以后发出的声音。
烟头吸了一些水,等到水面再次平静的时候就无法再完整地映出那个牌匾了。
……
牌匾下的门里走出来一个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的人,他拿着款式老旧的手机,音量不小的对着电话那边喊道:“你说有个人打你了?你他爹的怎么就那么废物呢?”
电话那边又对男人说了什么,刀疤脸的男人嗤笑了一声,说:“你他妈的以后要再敢给我惹事,老子废了你!短萎样儿!得得得,我会说的!”
说完男人挂了电话。
被扔了烟头的水滩里又映出了一个人。
年轻男人看着刀疤脸的男人,然后向男人走去。
喘息之间,疤脸男人便没了呼吸,年轻男人拿出那人的手机,然后给刚才的那个人拨电话。
“打你的,都是什么人啊?”
随着电话那头的人的讲述,年轻男人的眼神里泛起了某种异光。
他脚下的影子不断伸长,一直延伸到那片小水滩里,然后吞没了那个烟头。
影子分了一小块向一个地方很快地游去,循着最黑暗的地方,去向另一个地方。
年轻男人手里浮着那个烟头,势在必得地笑着,轻声说:“是了……‘风暴’找到了,即将抹杀。”
一个声音从黑色的影子里传来,只有男人一个人能听见。
“‘风暴’身边那个人呢?”
男人嗤笑一声,然后说:“是npc就杀了,是玩家……那就留着玩玩。”
他们人多,即使是最厉害的那个玩家来了,也难是他们的对手。
这次的世界出了问题,但最奇怪的事,有些人的任务就是这个“风暴”。
所以,那些与这个“风暴”有牵扯的人,应该就是系统想抹杀的人。
他们都是因为执念太深。
年轻男人在那团黑影重新融到他的影子里,并且影子的大小恢复如常以后,才离开了这里。
离开前,他看了一眼那款牌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水滩里的水量重新恢复,映着那块牌匾——怡月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