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打出头鸟。
方家就是那只鸟儿。
大烟膏的生意牵涉的人太多,财帛动人心,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更糟糕的是有人发觉了大烟膏的秘密,怀璧其罪,她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凌氏夫妇。
所以,方家满门惨死,凌氏夫妇全家被杀。
而宁家,不是主谋,但却也是推手。不论如何,都沾着方家满门的血。
甚至于,顾屹安母亲的死,和爷爷都脱不开关系。那夜,爷爷不仅将人赶走,还透露了‘方家余孽’的风声。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爷爷?怎么会呢?爷爷教导她行事要端正,要常怀济民之心,要达则兼济天下,怎么会做出如此肮脏的事!
白纸黑字,落在她眼里,是撕心裂肺的人命官司。
她强迫自己看下去,只觉得满目都是猩红,在过去,在现在,在未来......令人作呕的‘真相’,满眼都是方家灭门血案。
字字句句,虚虚幻幻,那是顾屹安的亲人,也是他颠沛流离的过去。
宁楚檀心口跳得扑通扑通的,胸腔内的那颗心仿佛要跳出来。她的手颤抖得厉害,不仅是手,就连身体,也在发抖。
脑子嗡嗡的,浑身都是僵硬,一层层冷意包裹着。她的脸很白,双眼里看不到焦点,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
“方敏之?三爷?屹安?”她喃喃着,不知道自己喊着什么,脸上已然是一片濡湿。
模糊的视线里,灯光太过刺眼,她什么都看不清了,脑中却是不断浮荡着顾屹安的眉眼。
是他温声安抚自己的模样,也有他与自己亲昵的瞬间,还有他柔声喊自己名字时的笑意。
“屹安,屹安,”宁楚檀喃喃自语,“你查到了吗?屹安......”
你靠近我,是为了查方家案子的真相吗?那你查到了吗?你知道,宁家亦是你的仇人吗?
她眼前的景象似乎旋转着,几乎无法动弹,手脚都是僵硬的。
宁楚檀站起来,她想见顾屹安。可是起身的那一刻,脚下发软,狼狈地跌在了地上。连带着桌上的那一本记事本也落在了地上。
她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
不,不能见面。她怎么能见他?
宁楚檀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她跌撞着从地上爬起来,坐在了电话前。
她并未拨过去,而是坐了好一会儿,调整情绪,斟酌着自己想要说的话,等到拿起话筒的时候,她吐出一口气。
“喂,我是顾屹安。”听筒那一头,传来顾屹安略微低沉的声音。
宁楚檀沉默着,她屏住呼吸,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你好。”他说。
“是我,宁楚檀。”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
那一端的声音很快又传了过来:“怎么了?今天有人为难你了?”
他察觉到她的异样。
宁楚檀沉默着,须臾,听到他的咳嗽声,她不由得一颤。
“你知道我爷爷做的事吗?”她的声音低低的。
简单一句话,仿佛是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电话那一头忽而沉默了下来。
“你在哪里?”他问。
他没有否认,甚至明白她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是什么,所以,他都知道。宁楚檀喉头发紧,鼻间一阵酸楚。
“你接近我,是为了方家的案子么?”她颤着声。
“并不是这样的,”他解释着,温声安抚,“楚檀,你在哪里?家里还是医院?我去见你,你要问什么,我们当面说清楚。”
到了这时候,他还是在哄着她。
分明他才是那个受害人。
宁楚檀哽咽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涌出来,落在了记事本上,她又慌乱地擦去纸上的水渍,而后掩着眉眼,凄然泪下。
她不敢发出声音,怕让顾屹安听到她的哭声。
“不要怕,楚檀,我现在去见你。”他做了决定。
闻言,她勉强止住的泪水再度决堤,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唯有他的声音是最为清晰的。她抿着唇,似哭似笑,情绪起伏得厉害。
电话那一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你等下。”顾屹安停了停。
他应该是去开门了。
窗外的冷风灌进来,将宁楚檀混乱的情绪平复下去。
她微微调整呼吸,等着顾屹安回来接电话。但很快,她就听得电话那一头,隐隐约约传来喧哗声,仿佛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俄而,喧嚣声沉寂,电话那一头安静了下去。
宁楚檀最后听到的,是传入电话里的关门声。
“屹安?”她带着鼻音喊着。
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