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檀跟着韩青走,他没有开车,而是招了一辆黄包车。
黄包车走的都是小道,路上赶得急,也比较颠簸。
“宁小姐,不好意思,”韩青低声道歉,“本该开车接你的,只是现下不大方便。”
开车,痕迹太重。顾三爷,现下的踪迹不大方便透露。
宁楚檀摇摇头:“三爷让你来的?”
她不在意怎么去,只是担心顾屹安的情况。
“他受伤了?”她又追问了一句。
“是,”韩青回答得干脆,压低了声音,“三爷伤得不轻,但不能去医院,我心里头担心,只能请了您来。”
“是你自己想着来找我的?”宁楚檀心头一紧。伤得不轻?到底是多严重?严重到让他身边的心腹心生忧虑,自作主张。
这不是顾屹安让人来寻她的。
韩青面上神情沉沉,想了想,才轻声道:“三爷一直没醒。我出来前,都还没醒。”
宁楚檀脸色很难看,她的手紧紧握着,声音微颤:“伤得很重?”
韩青大概是有所顾虑,并不在此时多作解释,只是点点头。
她掐着自己的掌心,紧紧抿着唇,胸腔内的心好似成了一颗沉甸甸的冰冷的石头,不断落下。
须臾,黄包车的车夫调转了方向。
等到他们再次绕进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天色略微擦黑。这巷子转得多,又绕得快,宁楚檀看得眼花缭乱的,心头的担忧更甚。
顾屹安,到底是什么情况?
“宁小姐,到了。”韩青说。
宁楚檀一怔,认出了落定的地方。
她和顾屹安来过的,正是那晚上吃宵夜的地方。
张远辉的铺子。
这次,他们不是从正门进。店铺的大门紧闭,韩青带着她从旁边的布料铺子进去,又从铺子的后门穿进了两道门。
进了屋,就能嗅得一股草药味。
是小蓟的味道。
宁楚檀皱了皱眉头。小蓟是止血的药物,但是脾胃虚寒而无瘀滞者慎用。
她给顾屹安把过脉,知道顾屹安正是脾胃虚寒。
这屋外都飘着药味,越是靠近,味道越是浓重。这般浓重的气息,足以说明使用了大剂量的小蓟。
宁楚檀脚下步伐凌乱,她跑得急,一把推开药味最为浓郁的房门。
屋子不大,顾屹安靠在床头上,脸色灰白。张远辉端着碗,递到他面前。
她推门而进,见此情景,急声制止:“不能喝!”
“这是止血——”
“是小蓟,对吧?”宁楚檀三两步间就走到张远辉的身边,她抢过那药碗,又伸手去给顾屹安把脉,“小蓟,你给他用了多少?”
“外敷从昨儿开始,一直用着,”张远辉声音一顿,“内服,也用过两次了。他刚刚醒来......”
“他脾胃虚寒,你既然知道用小蓟,定也是懂医的,难道不知道这药不对症吗?”宁楚檀红了脸,是气的,“止得了血,也是让人遭罪。”
顾屹安反手握住宁楚檀发抖的手:“楚檀。”
宁楚檀眼眶发红,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药不能继续用。”
“你伤在哪里?我给你看看。”她刚刚摸着他的脉,气虚脉絮,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宁楚檀心慌地想要动手查看,却又怕扯着他的伤处,手足无措。
顾屹安也不过是才醒了一刻钟,没想到宁楚檀会在这时候来,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吃力地扯了扯衬衣,显露出裹着厚实绷带的侧腹。绷带上一团团的猩红渗出来,血色蔓延,可以想见这绷带下的伤势有多重。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混着眼泪,伸手打算解开伤口处的绷带。
“多久了?怎么血还没止住?”
张远辉目光沉沉,脸上神情难看。
“昨天到的时候,这伤就止不住血,我这儿有的止血药,就这一种。”
宁楚檀慢慢揭开绷带,纱布下的刀口狰狞可怖,细细的血丝从刀口间冒出来,这般可怕的伤口,不是一道,而是三道。
顺着他的呼吸,血丝缓缓滑落,冲散了敷着的药粉。
她的呼吸一窒,本就是想着伤势不轻,却不曾想会是这般严重。
“要去医院。”宁楚檀颤声道。
“不能去。”
“他不去。”
顾屹安和张远辉的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