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早上就来讨赏呢,现在还在辰州城里,洪小姐送亲的队伍还得脚程快写才能赶上元夕寨的昏礼。
谭明姃盘算着能给个什么礼来贺洪小姐,随口问解鸢:“这个洪小姐闺名是有个梅字吗?”
解鸢记性好,想也不想就摇头:“郡主记错了,洪小姐闺名里是有个敏字儿。”
“敏?”谭明姃猫一样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滴溜滴溜地转了两圈,突然反应过来:“敏啊,那不就是,那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温葳蕤以为是和山匪有关的事情,忙不迭地问。
谭明姃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实在是流言蜚语不可轻传。难道直接给它说,韩家大房二公子韩松崇有位心悦的女子,就是今天出阁的洪小姐。杨知寨性情好,和柔弱的洪小姐也算是相配,要是洪小姐受韩松崇爱慕的消息传了出去,洪小姐出嫁的第一天就不用做人了。
更何况这件事儿是韩松崇亲口告诉谭明姃的,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谭明姃不能告诉别人,人家心里信任她向她倾诉。她总不能就把人家卖了。韩松崇是韩家大房的二儿子,和韩松年是堂兄弟。韩松年做生意,办书院,结交权贵无所不能,和他比起来韩松崇算是个废物。但韩松崇不一样,他是一个乐呵呵的没什么野心的废物。
堂哥想要掌家,就让他掌去,反正不会饿着自己。至于自己,大可以就做个没出息的东西,平日里就在城中租了个铺子,斫琴调音,正好遇见了洪小姐,两人金风玉露一相逢。郎有情,妾有意,眼神之间便互许了终生。
谭明姃当时就觉得他在胡说。哪有什么一个眼神就能互许终身的,只是韩松崇一人的臆想罢了。他心中有了洪小姐,白天就去铺子里面坐着等洪小姐来,估摸着两个月能等到一回。晚上回家去,就求着哥哥娶亲。他自己是有心求娶,但是上面还有个哥哥,还轮不上他。
谭明姃就听到了这里。那时的韩松崇有心为自己的心上人送一把辰州城里最拿得出手的琴,要把上京的琴都比过去。他自己为了这个琴,经常到其他郡县去挑木头,访巧匠,在寻一个隐居山中的巧匠的时候在山下的茶棚中遇见了谭明姃。
夏日里降雨又闷又湿,两个人在茶棚里面躲雨喝茶,聊上了几句。韩松崇彼时在未来琴瑟和鸣的想象之中坠得正深,整个人又甜蜜又焦灼,每一天都在盼望能够求娶。他不敢在辰州城里和任何人说,只敢在外县隐去了洪敏言的姓名,将自己的故事真真假假地讲给一个面相亲善的姑娘听。
他那时不知道面前的人正是郡主,不知道郡主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并不是知州心中理想的侄女婿人选,洪书节一番物色,杨知寨确实强过他。
谭明姃由记得韩松崇一个人在茶棚里面,身上淋湿了一半,因为大雨迟迟不停而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急于去找那位巧匠求他出山,一定要做好这琴。
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他就知道可能求而不得了。
“你记得韩家大房有位公子,行二名崇吗?”谭明姃问解鸢,温葳蕤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好像是知道的,怎么了郡主?”
“不怎么,”谭明姃笑了,“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这人还在我的郡马人选里面呢。”
温葳蕤握住药箱提手的手一滞,片刻之后才觉得被抽走了周身的力气。
“郡主又来了,”解鸢嫌弃地皱起了脸,“您到底有多少个这样不着调的郡马人选啊。”
“怎么就不着调了,”谭明姃非常不满意,心里腹诽,她怎么完全不懂自己独特的挑选标准。她确实是自有一套标准的,最好是在辰州周边的,天高皇帝远;要没什么大本事的,不会压她一头;最最重要的是,没了她这个妻子也不会怎么养的。这样她就在辰州有一个未婚的夫婿,不用听皇上太后的指婚在太后大寿之后回辰州去,也能在回辰州的路上远走高飞,不用担心伤了这位未婚夫的心。
这样看来,韩松崇是个绝佳的人选。只是谭明姃最终也没有为这个荒唐的想法付诸行动,而如今她还要和韩家撇清干系,免得深入虎穴。
解鸢苦口婆心,她知道郡主不爱听,但是这话她就是要说,并且已经说了多次了:“郡主,您的这些人选真的不如让太后娘娘在上京给您指一个夫婿的,您选的人都太太太太配不上您。”
温葳蕤歪着头看谭明姃的表情,她正在摇着头苦笑,神色之中似有失落。他喉咙一紧,深吸了几口气都没能把心中那种酸涩的感觉压下去,他要说的话不妥,却压不下去:“郡主不喜欢上京的夫婿吗?”
谭明姃抬起头就看见温葳蕤的眼睛,温和好奇,在这种疲惫潦草的脸上显得怪异的悲伤。
夫婿,夫婿。她有个交浅言深的毛病,但总能遏制住,很少犯。
“上京也好,辰州也罢,没有夫婿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