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眼神还有一些闪烁,越说越理直气壮,到最后直接把话题拐到凌黛之前相亲不给人家面子上。
反正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堪称恩威并施苦口婆心,十分具有谈判压价的精神。
见凌黛不以为然,一点都没有为上次的事情羞愧,凌湘君也知道上次闹得不好看,转而继续打亲情牌。
“你想想你小时候,你舅舅过年给你压岁钱,生日给你买礼物,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凌黛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什么脏东西,摆手让梅南上车,再让他心疼的小眼神看过来,自己好像多落魄似的,丢不起那人。
梅南上了车,凌黛知道她今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冷笑一声直接开大:“压岁钱,生日礼物,怎么,你没给他儿子吗?把成年人之间的人情往来都堆在我头上,也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他给我买东西,难道不是因为你先给人家孩子买么。有来有往的事情,非要让我背负恩情,您老确定是我亲妈?过年你给人家压岁钱,人家不给我,这样就公平,没有欠人情了呗。”
“人家给我,那是因为你是他们妹妹,如果不是你,走街上也没人看我一眼。再说了,哪年的压岁钱,也没到我手里,这话和我说不着。”
主打就是一个混不吝,直击问题要害,不让自己背负任何坏情绪。
想让我背负愧疚,从而去无私奉献,做梦!
凌黛现在的中心思想就一个,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而凌湘君女士的亲戚,只是她的亲戚,不是自己的。
和所有人都拉开距离,画一条边界线,没有了讨人厌的亲戚,世界都清净了。
凌湘君没想到凌黛油盐不进,所有的话都能找话怼回来,而且还挑不出错。
但人不能这么活啊,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哪能没有人情往来呢,关键时刻要顾全大局。
凌黛对此表示都是放屁,人情往来网住的都是冤大头,需要顾全大局的人从来都不在局里。
她掏了掏耳朵表示不屑,看了一眼家里来来往往搬家具的工人,从他们手上看见几个比较有年头的老物件十分眼熟,吊儿郎当调笑一声:“妈,我活着回来,您不会特别失望吧,这是干什么,让您哥哥姐姐们登堂入室,您觉得合适么?不会已经把我的财产都瓜分了吧?”
这样戳人心的话,纵然从前她心底再难过,都是死死忍着。
她陡然变脸,让凌湘君感觉无比陌生,呆呆的看她下意识回答:“没有,属于你的东西妈都没让人动,就是明明最近身体不好,我们想着换个大点房子,能让她心情好点。”
凌湘君糊涂吗,自然是糊涂的。
但要说她不爱凌黛,也不是。
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凌黛,或者说她没感受过爱,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才是爱,只能笨拙着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
教育她善良有错么?
没有!
想让她结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错么?
也没有!
周围人都是这么干的,她这么干也没问题。
问题出在凌黛不乐意,问题出在两个人根本不懂爱的人被命运强行绑定,磕磕绊绊度过三十年。小的那个长成,脱离规则,游戏可不得崩盘么。
闺女自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凌湘君作为一个普世意义上的母亲,她很合格,该伤心伤心,该怀念怀念。
不像有些脑子不好使的,前脚闺女死亡,后脚瓜分遗产。
有没有人惦记,自然是有的,不论是委婉,还是让小辈亲近她,她心里都明白。
看在亲人的份上,装傻充愣过去。
她还没有那么心大,能把闺女仅留下的东西给别人。
每晚抱着凌黛小时候的衣服,第二天醒来枕头湿了一片。
“没有,那都是你的东西,妈妈不会让别人碰。”凌湘君语气温柔,上前握着凌黛的手死死抓着,好像在抓住那天跳海的女儿一样。
凌黛手被抓住,没忍住抖了一下,实在是不习惯啊。
眼珠子滴溜溜转,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亲昵,想找借口把手抽出来。
借口还没想好,结果听见凌湘君女士诉说起年轻时候父母接连离世,被哥哥姐姐抚养的日子。
“我怎么记得姥姥是在您十八岁那年去世的,姥爷更是活到八十岁。”凌黛幽幽一句把凌湘君噎得够呛。
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那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姥姥生病在医院住了好几年,我都是被哥哥姐姐带大的,现在明明生病,我不能看着不管啊。黛黛,算妈妈求你,咱们去匹配一下,我们都没有匹配上,说不定你也不行呢,咱别让你舅舅姨姨们说嘴。”
“妈,那是你的人生。”
凌湘君愣怔,“你说什么?”
凌黛平静地又重复一遍:“我说,那是你的人生。我不管从前你受了旁人多少恩惠和情谊,那都是你的人生,与我无关。你想要报恩也好,捐肾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那是你的事情。”
“你的亲戚只是你的亲戚,所有的哥哥姐姐侄儿侄女,都是你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咱俩呢,这辈子在法律意义上算是解不开了,但是别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您能对我的好呢,我也记着,我给您养老,堂前尽孝,但也仅限于此,以后,咱们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