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觉得岛上清净,没有那么多惹人烦的人,现在终于觉出人类社会的好了。
还是得人多安全,关键时刻大爷大妈嗷呜一声冲上来,警察没多久就来了,哪像现在,进退不得,去哪都危险。
最后没办法,只能往凿船的地方跑去。
看着凿了一大半的木头,凌黛使出娘胎里吃奶的劲,也没把这个大家伙推动哪怕一厘米。
欲哭无泪的同时,不免疑惑,前辈是怎么做到的。
前辈……我也是偶然发现,不是我干的,我不是大力士!
本来想自己凿来着,但这不是死到临头了嘛,只好把这个希望留给你。
就算她当时还活着,也不一定能有这个毅力把巨大的木头凿成船,并且开走。
只是以己度人,万一未来有一天,有一个和自己当时同样绝望的孩子来到这里,好歹给她留一个念想,也许呢,也许对方真的可以做到,也算是功德一件。
凌黛不知道前辈善意的谎言,只认为对方是个高人,每天兢兢业业凿木头,想要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
人只要有希望,就永远都有路走。
她就这么靠在木头旁边睡了一觉,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叫醒,怀里紧紧抱着那杆枪,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幼鸟。
没有人托底的人生,无论前方是狂风还是暴雨,总要艰难地跌跌撞撞往前走,这就是人生。
凌黛不敢回去,只能找几颗野果果腹,在周围晃了一圈,没有任何动静,鼓起勇气跑到其中一处埋东西的地方,挖出来一罐罐头,美滋滋吃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远处传来女人的刺耳的救命声。
以山洞为中心,凿母船的地方在山洞的西南方向。
而距离西南方向埋东西最近的一个点,在正西边,可以很清楚听到对方求救,和孩子的哭喊声。
“求求你救救我,还有我的孩子,你应该也有自己的孩子,求求你。”女人被瘦猴摁在地上,即使脸上全是青紫,嘴角也沁出血迹,依旧扯着嗓子大声呼救。
听到话里的内容,凌黛心底一沉,缓缓放下已经空掉的罐头罐,对方知道岛上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并且在向自己求救。
女人的哭喊声,和男人兴奋地嘶吼,混着小孩尖锐地嘶吼,让这个早晨变得格外不平静。
凌黛不明白对方究竟怎么知道自己的存在,重新把枪抱在怀里,脑海里始终回荡着前辈那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不可以相信任何人,任何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亡命之徒,不管对方看上去有多可怜。”
从坐改为蹲,看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眼神莫测,不知道该怎么办。
“黛黛,你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对,我们家黛黛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她还小,你做姐姐的要让着妹妹,黛黛最善良的,对不对?朋友嘛,你就是太敏.感,要善良一点,朋友之间有冲突很正常。阿姨只是刀子嘴豆腐心,黛黛这么善良,赶快和阿姨道歉。”
凌黛已经决定和过去切割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刻脑海里将过去三十年岁月中听到的话浓缩在一起,全部都是凌湘君女士从前要求自己的善良时的画面。
善良,这个词出自《礼记·学记》,是形容人心地美好,纯真温厚,没有恶意。
凌黛被这个词束缚了整整三十年,人们常说善良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底线。
那可真是太片面了。
如果真的把善良原本的含义揪出来,不说别的,只没有恶意这一点,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善良的人。
谁能没有恶意呢。
只要是人,就会有情绪,有情绪,势必会有善恶。
不论是行为还有思想,只要有一点恶,那就不算善良。
凌黛被装在善良的袋子里三十年,时间久了她也会怀疑自己,究竟什么是真的善良。
难道只是为了生活在别人的评价中吗?
不可否认,别人对于凌黛的评价确实有善良这样的评语。
但那又能怎样呢。
没有人知道,为了这两个字,她受了多少委屈,吞过多少泪水。
凌湘君女士在别人眼里也同样善良,她脾气好、性格好、为人处世爽朗大气。
没人知道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在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全部宣泄给凌黛。
当然了,她不会承认的,因为每次发火,总有凌黛自己不听话的因素在,即使同一件事情,放在平时她心情好的时候,不会遭遇这样的结果。
这样的善良是善良吗?
凌黛偶尔会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垃圾桶,对,就是这样,被动接收所有负面情绪的垃圾桶,那个时候的自己,是被盖上一个不听话的戳。
她不懂,既然善良没有用,为什么要教会自己这个词。
小时候不懂,以此为豪。
年岁渐长,慢慢地感到不耐烦,怀疑人生。
但多年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很多时候下意识搭把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行为已经习惯了利他的行动,即使损坏自己的利益。
就像现在,条件反射抬起脚要往前跑,即使知道前方的人是亡命之徒,怀里有枪,手里沾着鲜血,捏着不知道几条人命。
凌黛哂笑,抬头看天,感觉自己像一个一.丝.不.挂的小丑,没有内核,只能被动的在别人嘴里活着,只要没有满足旁人的需求,就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