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轻霜下意识地回头,望了骆弦羽一眼。
骆弦羽坐在轮椅上,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目光幽幽地与她对视着,看不清眼底的眸色。
纪樱落刚开始还能呼救两声,到了后来,声音逐渐被湖水吞没,看得藏在树上的金戈一阵胆战心惊。
他从树梢掠了下去,行至骆弦羽身边,低声提醒道:“城主,再不出手,夫人就没命了。”
骆弦羽定定地瞧了一眼泛着波澜的湖面,那里,纪樱落的身体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目光幽深,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
骆弦羽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念头,其中一个念头十分强烈——这黑沉沉的湖底,倒是好的葬身之处。
穆雅风罪孽滔天,唯有这湖水,才能将她一身罪孽洗清。
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她还不能死。
她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还没有发挥作用,不能就这么便宜地死掉了。
骆弦羽定了定神,正欲吩咐金戈救人时,一道白色的人影如惊鸿一般,足尖点过水面,长臂伸出,将纪樱落从水中捞了起来,抱在怀里,掠回岸边。
那是一名少年,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全身上下着了一身琉璃白,乌黑长发束在脑后,腰间悬着一柄古朴的长剑。
少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眼角微微上扬,勾出几分动人风情。
明明是极其妖冶的长相,偏偏眉间堆霜砌雪,泛着一股冷意。殷红的唇畔紧抿,绷直的弧线,愈发显得他孤高清傲,不可亲近。
白衣少年脚底锦靴踩着石子,双臂抱着纪樱落,面无表情地走到青绿色的草地上,冷冷地看了骆弦羽与骆轻霜一眼。
纪樱落已经失去了意识,脑袋抵着他的胸口,软趴趴地伏在他怀中,浑身湿漉漉地淌着水,不一会儿,便将少年的衣裳染得湿透。
白衣少年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纪樱落,只见她神色惨白,双目紧闭,胸前似乎再无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白衣少年神色微变,将她放在柔软的草地上,指尖凝着内力,伸手在她的身上点了几下。
纪樱落猛地吐出几口水,低声咳嗽起来,尽管呼吸微弱,胸前却有了起伏。她睫毛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奋力挣扎,想要清醒过来。
“小姐,小姐——”侍女怜心经过湖畔,正好撞见纪樱落落水,原打算瞧个热闹,不料,那凭空而降的白衣少年从水中拎起来的姑娘,居然是她家小姐。
怜心吓得面色一变,连忙扑到纪樱落身边,大声哭了起来:“小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怜心!”
纪樱落隐隐约约听到了哭声,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任凭她如何费力,都无法睁开。她的意识昏昏沉沉,身体也沉重得像是灌满了水,动弹不得。
莫不是她已经死了,这哭声是在为她哭丧?
怜心边哭边握着纪樱落的手,搓着她冰冷的指尖,片刻后,她想起什么,连忙对抱着纪樱落的白衣少年跪下:“公子,公子您行行好,救救我家小姐!”
少年唇角微微抿起,声音倒不似他表情那般冰寒,反而透着几分温柔的沙哑:“有我在,她不会死。”
他将纪樱落重新抱在怀中,直身站了起来:“带我去你们的住处。”
怜心回过神来,跟着站起来,伸手抹掉眼角的泪珠:“公子,这边请。”
明明是个陌生的少年,不知缘何,怜心打心底里对他生出一股信任感。
这在场的所有人,或是心怀算计,或是漠然看戏,唯独这少年,是真心实意在关心纪樱落的生死,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白衣少年抬步离开,方走几步,眼神微微一变,抱着纪樱落纵身而起。
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一根透明的天蚕丝直直插.入地面三分,若非他及时避开,恐怕天蚕丝穿透的就是他的脚背。
天蚕丝的另一端缠在骆弦羽的手中,骆弦羽见一击不中,抬手控制住天蚕丝,卷住金戈腰间的长剑剑柄,“锵”的一声,将剑刃从剑鞘中抽出,化作一道银光,刺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怀中抱着纪樱落多有不便,他轻身一纵,落在一旁,将纪樱落搁在一块平整的青石上,抽出腰间宝剑,与骆弦羽对打起来。
少年出剑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剑招简单,却招招凌厉,骆弦羽神色认真起来,操纵着飞剑,每一剑都刺向少年的要害。
少年不慌不忙,从容应对。
剑刃相击的瞬间,擦出银色的火花。
骆轻霜勉强能看得清他们的招式,其他人只觉两道银光在眼前闪来闪去,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手的。
骆弦羽很久没有碰见过这样厉害的对手了,温润的面庞下面,隐藏着的那颗嗜血的心脏,突突地跳动起来。
他想用手中的天蚕丝,割断少年纤细的脖颈,那样一定很精彩。
他出招的动作越来越快,手中灌满内力,被天蚕丝缠住的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越的吟啸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