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映慈心底一松,脸上的淡笑藏不住,忙福身请退,抱着那些古籍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霍昭稍稍抬起头,瞥了眼那抹倩影,视线又回落到手边那册密函上,他长指点案,若有所思地将密函推送回公文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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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映慈回小院打了个盹儿,醒来软绵绵地倚在榻间,顺手拣了本新书翻看。
蕊冬悄悄进屋,与她说陈九安方才来过院外传话,明日便安排何岚儿去天牢。
她怔了怔,这才领悟霍昭话中深意。
借着霍府嫁姑娘前日外出,后宅事多,自然没人顾得上裴映慈,她快去快回,也不必再找借口搪塞霍夫人。
她轻轻嗯了一声,沉默半晌,忽而拽住蕊冬的胳膊,隐约有丝疑惑:“陈侍卫可与你说过,明日究竟如何入天牢?”
蕊冬摇摇头,觉着她这话问得古怪。
裴映慈也不好与她多说,暗忖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见机行事。
隔日一早,秋涵竟来了趟小院,说是桐云院缺人手,哪房哪院得闲的都劳累跑一趟。
裴映慈大大方方遣走了碍眼的小丫鬟,又过了会儿,领着蕊冬去了东面角门,乘马车离开霍府。
驾马的仍是上回那年轻车倌,裴映慈到了地方,已早早儿戴好帷帽,人落地,抬眼便见着一顶小轿停在角落,陈九安领着何岚儿朝她走来。
裴映慈稍撩开薄纱,对何岚儿莞尔一笑:“姐姐真早。”
何岚儿羞赧一笑,不好意思言语。
陈九安移目看向天牢,沉声道:“还请郡主在外静候,属下带何姑娘走一趟。”
裴映慈一怔,急声道:“慢着,你今日不让我见大哥么?”
陈九安只躬身交手:“还请郡主在此稍候。”
她横手一拦:“霍昭答应过我的。”
陈九安道:“郡主,属下得公子令,只带何姑娘一人进天牢。”
裴映慈愕然一惊,瞪着双杏眼,“所以今日他让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他霍昭说到做到是么?”
她忽而冷声失笑,有种被愚弄的挫败感,她早该猜到的……
“郡主,时辰不待。”陈九安又道。
何岚儿巡望着二人陷入僵持,迟疑地抿了抿唇,下意识生出退让之心。
“小慈,若霍公子有为难之处,你我还是别勉强了罢。”她天生心善,只道这对兄妹可怜,却从未想过其实她亦遭遇不幸。
何岚儿顿了顿,又露出极为真诚的淡笑,“我知晓你想待我好,我打心底感激你这份好意,其实见与不见,也并非那样重要的。”
裴映慈幡然憬悟,知晓争辩下去并无作用,只得按下心中恼意,狠狠剐了陈九安一眼,忙拉过何岚儿的手,安抚道:“嫂嫂无妨,你且安心随陈侍卫同去。只怪我当初口不择言在他跟前乱许诺,既是如此,我认了便是。”
她又劝了几句,见何岚儿迟疑着频频回头,索性背过身去再不相看。
待脚步声远,她才怏怏回眸,见那抹影子袅袅踱入大门,她面上稍显落寞,又怎会不想见裴翀?不过对比起这点私心,她更想成全哥嫂。
裴映慈稍稍低叹,刚打算回马车静候,提步前下意识又朝天牢那儿瞧了一眼,步子登时僵在原地。
……又是卢少灵!
她稍蹙眉,只觉此人实在古怪,阴魂不散似得怎就偏往她跟前撞?她从来不信什么命中注定,更没心思耽于男女之情。
裴映慈稍按住蕊冬的肩,侧脸凑近她耳畔低声言语几句。
蕊冬频频点头,又略显忐忑地抬眸看她几眼,裴映慈已悄然躲在暗处。
卢少灵与那轮值守备笑谈几声,引得那人春风满面,态度格外和煦。
不过几句言语,他总算敛袂请辞,转身往这边城道走来。
神不知鬼不觉的间隙,裴映慈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将人狠狠往门角一带,二人转瞬间已避到马棚檐下。
裴映慈抬臂抵紧他的喉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冷觑着他,早已没了先几次虚伪的柔婉之色。
“卢少灵,你好大的胆子!”她开门见山,不再给他编纂取巧的机会,“你几次三番接近我,究竟想做什么?”
“你应当知晓,我现在是霍家二小姐,缝天指挥使霍昭的妹妹……你最好原原本本地说清楚,若被我察觉半点不老实,你猜我会不会在霍昭面前提到你这位新科探花郎?”
这一下突袭迅疾隐蔽,卢少灵神色稍异,待看清来人,却很快冷静下来。
他面色无澜地望向裴映慈,眸底竟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她蹙眉不悦,极厌憎这有来有回的博弈。
她还未及再施力压紧,却听卢少灵低声道:“裴姑娘,我想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