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1 / 2)

    “靖安受恩深重,藉皇上赐婚之幸略表孝心,也是公主应尽的本分,皇上万不可因此责难自个儿,伤了龙体。”

    腊月飞雪的寒夜里,内监李进忠伏跪在暖阁内,听着头顶传来一声颓然的轻叹:“即便如此,朕到底不忍......”

    “不忍”什么,梁元帝没有说完。

    李进忠十分有眼色地止住话头,只轻声提醒天子更衣就寝,时辰已然不早了。

    *

    靖安公主府里还留着灯,偌大的府中冷冷清清,如云的仆从只伺候了半日,便被府上的主子遣散。

    寒气袭人,一个低声啜泣的小姑娘朝内打开里间的门,又关上,却还扒在窗前不肯走。

    外面冷,小丫头的手很快被冻僵了,她搓着手,不时往掌心里呵口热气,依旧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还泛着湿意的双眼仍然巴巴地望着打在窗纸上的侧影。

    不久,里间的人推开窗,留出一道缝,丢出来个小暖炉,正落在她冷得发僵的手里。

    小丫头乌夕紧紧捂着那炉子,手心热起来,连带着眼眶也发烫,哑着嗓音对那道窄小的缝隙哭求。

    “公主,求您不要赶我,乌夕若是哪里不合公主的心意,您就罚我罢!别赶我走......”

    “乌桁,照顾好妹妹。”里间的人声音大了些,话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是,主子。”

    立在游廊下的近卫咽下一口苦酒,不由分说地叫走了乌夕。

    乌夕不敢再多言,每次公主让哥哥来收拾她,就表明她已经生气了。

    “哥,公主是生气了吗?”乌夕拽紧了哥哥的袖边,一边走一边回头。

    乌桁拎着酒壶的手不断收紧,可走路还稳稳当当:“没有,她只是在同你作别。”

她遣散梁元帝赏的仆从和自己的贴身侍卫,独留孤身一人,只因此去凶险,或不能得见天日,何必害了他人性命。

    门外的两兄妹走远了,门里的人才木然地抬起眼,看着镜中面容清丽的自己。

    沈缇意浑浑噩噩地记起来,父皇赐给她的封号叫做靖安,靖乱安民,本是个好寓意——

    如果不是让她堂堂一国帝姬下嫁反贼为妾、皇族女眷做陪嫁的话。

    大梁建国一百余年,她父皇登基伊始,国力渐衰。

    从乾元九年算起,一连三年都在打仗,十二年冬,大梁还是放弃了抵抗。

    如今赔给反贼的,从金银财宝、珍稀玉石变作了后宫娇弱的女人。

    梁元帝是个软骨头,她毋宁死也不愿受辱。

    可同行的还有当今皇后、她的娘亲姜妤,她不能就这样一死了之。

    她没有辜负娘亲,从小一路夺得头筹,甚至由昭武将军亲自教导,是真正带过兵、打过仗的皇女,比沈璩那几个儿子争气得多,也因此颇受沈璩喜爱。

    十多年的安稳日子,是娘亲姜妤给的。

    所以至少,不能让姜妤死在她前头。

    若她勇敢一些,若她能同宫中那些草包兄弟一决高下!

    她和娘亲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沈缇意攥紧了拳,又松开,心口猛跳起来,喉中仿若强塞入一团锦缎般噎塞。

    她眼中的不甘与屈辱交织着奔涌,硬生生逼出来两道细长的泪痕。

    眼泪滚烫地砸在沈缇意的手背,这位带兵突围时都不曾慌乱的少女,还是被命运毫不费力地逗弄、摧毁。

*

    沈缇意独自坐在反贼头目的车舆中,后面的花轿里坐着一干低声抽泣的女眷。

    反贼陈敬尤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轿厢旁。

    倏地,他一把掀起轿帘,用冰凉的刀柄轻浮地挑起沈缇意的下颏:“那日我差点死在你剑下,你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看她不答,陈敬尤蓦地咧开嘴角:“公主,你还是太心软,不懂得放虎归山的道理,我这样的虎,是惯会扑人的。”

    话毕,陈敬尤松开了轿帘,放声大喝道:“众弟兄们,今日难得开荤,这些细皮嫩肉的娘们按功论赏,谁手脚慢了,就委屈些耍破鞋!”

    马车外的男人们附和着,一同狞笑起来。

    沈缇意听见后方的抽泣声更大了些,她脸上倒是没有明显的神情,只有一种风浪过后的漠然。

    陈敬尤话音刚落,马车也正好抵达,随行的男人皆纵身下马,抢到马车跟前,将里面的女眷一个个往外扯。

    沈缇意不动则已,马车一停下,她立即摘下头上碍事的凤冠,抽出藏在坐褥下的长剑,两脚一点,跃下了马车。

    争抢女人的反贼不及细看,沈缇意长剑挺出,向其胸口疾刺,两三个人躲闪不及,心口的污血喷了跟前的女眷满头满脸,那人身子晃了晃,仰面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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