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柍举了举手中的《百草集》,示意自己亦是来买书。
“我见这雨大,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姑娘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妨待会同我一道。若是着急,你也可拿这把伞先行,姑娘急否?”
徐季安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将伞递给她。
陆柍讪笑,心下思忖一番,尴尬道:“大人,我不急,您能否捎我一程?”
她知道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但若是能随着徐大人的马车回去,能快上不少,也不至于被雨淋湿,又要吃姜驱寒。
徐季安颔首,将伞递给一旁的千夜,笑道:“姑娘先去马车上等我,我片刻后就来。”
他点头回应对方的感激,转身进门和掌柜拿书,约莫半炷香才出来。陆柍和千夜已经坐在车辙上,一人持绳执鞭,一人安静端坐,见徐季安出来,皆望了过来。
徐季安好笑地看着陆柍:“陆姑娘怎么不去马车里面?”
对方疑惑地看着他,眼神干净,愣了许久却没有动作,一旁的千夜亦是如此,徐季安脸上的笑堪堪挂着,没再说什么,只是手握着书,进了马车,只留外头两人摸不着头脑。
陆柍见他进去,便对着千夜小声嘀咕:“千侍卫,大人方才可是让我进去?这似乎不合礼数。”
她在沈府时也曾乘马车出行,但都是坐在外头。徐大人是官员,自己是平民,大人好心捎自己一程,她总不好厚着脸皮进里头挤着徐大人。
“大人平日不喜他人进马车内,今日也不知怎么的?”
千夜挠头,想不出所以然。方才也是,匆忙出门,只留竹影同尚泱坊管事商议,自己却说空气沉闷,非要夜晚乘着马车在城内四处游转。所幸巡逻的骑虎军识得大人马车,这才没被呵斥停下。
“陆姑娘莫要多心,安心坐着便是。千夜,你该启程了。”
马车内传出的声音打断了千夜的思绪,他闻声立刻扬起长鞭,向马挥去。身前的马儿挨了结实的一鞭,随即行动起来,但雨天路滑,走得颇为颠簸。一旁的陆柍只好牢牢抓住扶手,免得被甩出去。
突然,千夜大喊一声:“陆姑娘当心!”
陆柍还未反应过来该当何心,马车门帘中却快速伸出一只衣袖,“哗”地一声,原先轻柔的衣袖顿时变得有些硬挺,陆柍的身上也填了几分凉意。
“千夜行车凶猛,姑娘还是进来好。”
徐季安淡笑开口,将袖子微微移开,免得袖口的水再落到陆柍身上。
陆柍还未从方才溅起的雨水中回过神来,她的鼻尖此刻萦绕着淡淡茶香。雨水洒在徐大人的衣袖上,本该沾些污浊气息,但却似乎激起了衣袖的香味,使得原本的茶香更浓,惹得陆柍的鼻子有点些痒。
陆柍尚在江陵时,隔壁的阿婆会在春天炒茶,她虽不知这是何种茶香,却同此时的茶香十分相像,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大人衣袖上的香真好闻。”
对方闻言却将手收了进去,耳廓染上点点红晕,轻声道:“宋姑娘托我给你带几句话,你先进来吧。”
陆柍看了眼湿透的千夜,他依旧面不改色地行车,仿佛无事发生。眼见要行至下一个水坑,陆柍立刻弯腰,手脚并用,有些狼狈地进了马车内。车内空间狭窄,她只好贴着门,尽量将坐姿端正,以免打扰徐大人。余光打量下,才注意到徐大人身旁的袅袅烟雾,茶香的来源。
徐季安见她进来,将几身衣服递过去。
“宋姑娘…我表妹感激你昨夜相助,但因伤势严重,匆忙离开,未能亲自同你道谢,便让我代为道谢。她见你衣裳破旧,便让我将这几身衣服予你,刚好你的衣裳也湿了,不妨先披上。”
陆柍有些拘谨地接过,客气一番便将衣服盖住沾湿之处。许是新衣裳在马车内放置了一段时间,竟也沾染了些茶香,闻起舒心。
对面的人已将隔帘放下,车内唯有呼吸声,陆柍的思绪也不知飘去了何方。
临下车前,徐季安才将隔帘撩起,对着陆柍说:“陆姑娘可要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陆柍听过这句话,却又不知在何处听过,没来得及细问,徐季安已下马车,并吩咐千夜为自己撑伞。她看着徐季安离开的背影,觉着有说不出的怪异感,琢磨方才两人的言语,还未寻得真相,不知不觉中人已经到了房内。
所幸她将此事抛掷脑后,翻开手中的《百草集》寻找线索。
书中只一句话:狄珞,产于岩陵郡幽冥谷。少服可作麻醉,中服可致兴奋,多服则致命。
至于如何致命,症状又为何,陆柍翻遍整本书都未能寻得,她想起慧觉的话,狄珞的记录应当在四年前便已全部抹去,如今书坊中的书必是查不到。她抬头看向外头,月圆当空,星光璀璨。
她的眼底映照着星光,多了几分坚定。
看来,验状是一定要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