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怎么可能。谁能用十五分钟来弥补一场无疾而终的遗憾呢?杨响夏想,他只是找一个借口来让自己彻底放手罢了。
他离巴黎那么远,差距又有多少个十五分钟啊。
几千公里。何止几千公里。
他早就该死心了,在时间的磨砺之下,他终于要离开这个有着他们之间那种青涩的美好的回忆的地方了。
他坐在出租车上,车窗外是临沧二中的操场,还有香樟树。所有夏天的记忆都留在那个永远的夜晚了吧。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杨响夏瞬间感到心脏被握紧了。
他的肢体和心在对抗,可是还是打开了手机。
:杨先生,你在哪里?
他还是不想放手的,因为他根本无法按下那条短信的删除键。
:我在出租车上,这里有一个咖啡店。
他发了店名,然后失魂落魄地走了进去。
店员十分热情,咖啡香气也很好闻,空调打得让人要变成老寒腿,可是杨响夏一点都不享受。
冰咖啡拿在手里,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锁屏的壁纸是毛团,那只小白猫。之前就被他扔了,可是他一直跟到了咖啡店外,他很想忽视,可怎么都做不到,他把它放在了店门外的一个纸箱里。桌面的壁纸是毛团,他曾经的爱情,也被他弄丢了。
他觉得自己就是很烂的一个男人。
:杨先生,我到了。
靠谱的成年人当然会记得带上那个快件。阿苗怀里揣着薄薄的机票,手里抓着乌啾的手机连追出租车三条街,惹来不少人的驻足观看。
不过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天色渐晚,太阳去休息了,不过他还没到能休息的时候。
阿苗收到回复后就明白了,杨响夏是在等他的,他嘴上说已经离开,可是他还是想试一下的,即使多年过去了他还没有放手,他想知道,那个女孩还会对他说什么。
阿苗又怎么不会去帮他一把呢,不过他心里至少是有底了。
他就怕对方只当没看到消息,那就白瞎这张远渡重洋的机票了。
傍晚的风比下午的力度要温柔些,可是阿苗的汗根本就不管不顾地滴下来。
阿苗气喘吁吁地在那家咖啡店前停下,霓虹灯牌是金色的,他觉得很漂亮:“你好,我找杨先生。”
长发湿透了,阿苗接过杨响夏递来的纸巾。对方没有开口,神色淡淡的。
“这是她想给你的东西。”
一封外壳已经皱巴巴的快件摆在他们中间。
“我帮您拆开吧?”阿苗询问的语气,伸手去拿,不过被杨响夏按了下来。
“不用了。”杨响夏和他对视了一眼,仓皇欲逃。
阿苗敏捷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五年的时光过去,你就不想看看她的态度吗?”
他当然想,可是他不敢。他怕她的一切,无论是好还是坏,他好像都没有办法去回应。
“我们先冷静一下好吗,杨先生。等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杨响夏不敢去看阿苗的眼睛,他觉得那双眼睛实在骇人,只是短短的一眼就会被看穿。
他把头埋在手臂间,阿苗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夜风送来蝉鸣声,阿苗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夏天真奇怪啊,所有的光居然都是冷色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颗黑色的鼻尖痣迎了上来,然后是一颗颗晶莹的汗水。
所有的灯光成为背景,他是背着光的亮。
乌啾啊,终于来了。
没有他在,他也能找到正确的路。
他可比阿苗强多了。阿苗想。
乌啾一坐到他的身边,他立刻就感觉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杨学长,既然你在犹豫,那就说明,你只是需要一个真正同意你的人给你那样做的勇气,对不对?不然你根本就不会坐在这里。”乌啾拿着纸巾擦汗,还抢了他的冰水喝了一口。
不过阿苗觉得他很帅,比下午那个跟他对呛把车一停的小屁孩帅多了。
杨响夏没有回答,但是他双手颤抖着把那封快件撕开了。
一张机票,还有一封信。
不过不像是信,那更像是一张纸片。
“各奔天涯前……我们再见一面吧。”
杨响夏把内容念了出来,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他抓着那张纸条,失声痛哭起来。
这下真的是纸短情长了。乌啾想。
阿苗也动容了,他眼里闪着泪光。
乌啾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他给打了一辆去机场的车。
没有人说话,可是这种时候必须得有人说话。
“学长,你现在去机场肯定赶得上登机,学姐在等你啊。”阿苗把那张机票塞到了杨响夏的怀里。
6月26日22:40的起飞时间。飞往巴黎的机票。
容小姐,你的画技已经好到以假乱真了吗?杨响夏看着那张没有署名的机票,再如何精美,他的泪滴滴在了红色的颜料上,晕开了一片水纹。
“今天是几号啊?”杨响夏问。
“是6月26日。”阿苗说,“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错过,就是永远。”
乌啾追着飞奔出去的杨响夏也出了咖啡店,他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学长!前面有一辆白色的出租车在等你!”
“谢了!我会记得在临沧有你这个学弟的。”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
“阿苗,你为什么要骗他今天是6月26啊?明明是25。”阿苗悠哉地跟了出来,乌啾指着手机上的时间给他看。
“你现在连老板都不叫了?我看你是真不要工资了。”
乌啾撅着一个能挂两桶油的嘴:“哟哟哟,好像你发过似的。”
阿苗望着远处:“如果一个谎言能抵过一个遗憾,何乐而不为呢?”
“你也会这么唬我吗?”乌啾无辜的双眼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