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老东西将她放在程府后,只每日来看一眼,跟检查什么成效似的。
哦,还给她火速入了族谱。名义上说着是什么时候去江南赈灾之时,她不慎与他走散,是他流落在外的“二女儿”。
开玩笑,她比程大小姐程绛雪要大好吗?就胡乱编造呗。
至于这老东西对程夫人的说辞则是,当时进京之时与发妻走散,他本以为发妻已亡,没料到竟然还留下个女儿。
谁能想到程夫人居然真的信了,还抹着眼泪说苦了孩子了。
刀架在脖子上,程素朝不得不当个哑巴。她实在不清楚程怀明这态度究竟是人之将死良心发现把她接回来积德,还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她脑海里突然蹦出些稀奇古怪的小说剧情,但程怀明都官至右相了,哪里需要靠卖女儿来稳固官位。
等啊等,没等到程怀明露出他的黑心目的,反而等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程怀明给她请的教书先生——沈砚山,承渊阁大学士。
啧啧,一代新星,看着就很像个会青史留名的好人。
她虽然勉强有一丢丢的颜控,但还是很清醒的,这人跟程怀明一队的,不就是妥妥要进她黑名单里的人么?
沈砚山一袭翠竹青衫,以发带束发,眉目温润,清隽如画,颀身而立。
见她出神许久,沈砚山将书卷搁在案上,笑了一声,唤回她的注意:“素朝小姐可是觉得乏了?要歇息片刻么?”
“啊?”程素朝回过神,眨了眨眼,“抱歉,是我出神了,先生您请继续,我在听的。”
许是他身上自带一种师长的威压,她在程怀明眼底下都敢挤眉弄眼连翻白眼,在他这里,就只剩下对老师的尊重。
这大概是刻在骨子里的压制吧。
学生怕老师,那就跟老鼠怕猫是一样的。
“只是一些经书,哪里担得起素朝小姐的先生一称。沈某不久前刚刚及冠,比素朝小姐约莫大了四岁,可算得上同辈人。若是不觉困扰,可唤沈某表字——隽云。”沈砚山淡笑道。
“这万万使不得,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先生就是先生,哪里可以如此无礼?”程素朝忙忙摇头,等下揪她的错处,说她不敬师长,岂不是冤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这人真的很有师长的威严。
瞧着一派清隽矜雅,眉眼总是拢着淡淡的笑,但只消稍稍拉平嘴角,就会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沈砚山的手指轻轻叩在案上,眼神波动一瞬,掩去其中的起伏后才自顾自地摇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事。
程素朝见他欲言又止,有些忐忑地问:“敢问先生,我这是有哪处做得不对么?”
沈砚山摇了摇头,轻道:“并非,相反从最开始的几问中,可知素朝小姐的眼界十分开阔,心思细腻,总是能给出独到之解。”
“先生您过誉了,都是您教得好。”程素朝忐忑地笑了两声。
自从知晓她识字且读过一些简单的经书典籍后,沈砚山便开始毫无自觉地往上加难度,要不是他在一旁指点,程素朝完全读不懂。
她曾经还为自己文言文满分感到过好一阵自豪,如今碰上真文人,她还是坐下去好了。
只不过程怀明叫沈砚山来教她这些,莫不是程怀明无人可用,想把她拾掇入朝堂给他当牛马?
程素朝想了想,说不定能从沈砚山口中探知什么消息来,便问:“对了,先生可知程——右相大人他让您来教我这些是为何么?”
“……”沈砚山似乎没有料到她有此一问,怔愣片刻。
当时,程怀明对他直言道:“小女粗蛮,想劳烦沈学士教一些简单的诗经词篇,简单学学便好,要快,最好一月便有成效。”
究竟为何,他初入朝堂,还未理顺手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并未听见什么传闻。
程怀明也是瞅准这一点才会将此事交托于他来办,不然凭借他与左相的关系,就算使了些小手段,也根本进不了这程府。
或许,该去问一问恩师?
他思忖片刻,斟酌道:“程大人只说要在一月内便有成效,再多的,沈某亦不甚清楚。”
“一月?”程素朝瞪大双眼。
程怀明这老东西以为她什么都不会,大字不识一个,居然还想一月教她成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但想着沈砚山应该也不清楚,程素朝也不再追问,老老实实地跟他学完这些“折磨”玩意。
临到结束,程素朝准备送沈砚山离开之时,他忽地停下来,朗声问她:“素朝小姐可有取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