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的冲车架上钢刀直推了过来。有了这层掩护,右威卫将军谢千带着尹氏的兵马长驱直入,守城的禁军被杀得节节败退。尹定坤见状高声吼道:“破城!破城!!”说罢便驾着战车向这边而来。叛军的攻势一瞬间变得更加猛烈了。尹子清也打马赶向这边。
又是“轰隆隆”一声巨响,已被火药炸出裂纹的城墙在叛军冲车的连续撞击下再次倒塌了一片,沈郁离心中狠狠一颤,破城了。
天空已经阴沉的仿佛提前进入了黑夜。小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长啸一声迎风而去。片刻之后,三支鸣镝带着火光和刺耳的嗡鸣自远处冲天而起,映红了黑沉沉的天幕。大地开始颤栗。镇北军的白马战旗随着奔驰的铁骑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城墙上的将士们高声喊道:“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沈郁离猛然冲向城墙边。只见一队玄甲铁骑如利刃般劈开叛军的战阵。最前面那人倒提长槊,玄甲黑袍逆光而来,无数镇北军将士紧随其后,如黑色的潮水汹涌而至。
他真的赶来了!她甚至没有想到他会来得如此之快。见到援军,守城的禁军士气大涨,越战越勇。玄水铁骑来去如飞,在敌阵之中纵横驰骋来回冲杀,如入无人之地。叛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立时乱了阵脚,不消多时战况便已完全扭转。云麾将军胡伯雄趁机一箭射杀了叛将谢千,逼退了杀入城中的叛军。左监门卫将军柳百成见状一声呼喝,率军出城,主动迎敌。
尹定坤更是没有料到镇北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本以为济阳公余敬恩既有他暗中提供的军情消息,又有沈行谨这张肉票在手,兵力还在萧弘之上,怎么也该有八成胜算,结果不光败了,还败得如此之快!见萧弘亲自率军冲杀于阵前,尹定坤心下大骇,以为镇北军主力大军已到,心知没有胜算,恨恨一拍战车,带着尹子清和身边精锐仓皇逃跑。
韩宗烈从马背上拈弓搭箭急射了几箭,可惜距离太远,虽射中了尹定坤的肩膀却没能让他摔下车来。
主力大军未至,当下最重要的是稳住京师。萧弘并未命人追击,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直向城门而来。只一个刹那,他就看到了她。小公主一身戎装手持长弓站在残垣断壁之间,头发乱了,脸也脏了,她唇边的笑容却仍然明亮的就像是初升的朝阳一般夺目灿烂。
肋下伤处几乎灭顶的疼痛在这一瞬似乎减轻了一些。萧弘忽然很想抱抱她,就像在苍州分别时那样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进怀中,轻轻亲吻她的头发。然而京中尚未安定,他只能回以一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确定她有没有受伤,随后便打马直向宫城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沈郁离轻呼了口气,一直高悬着的心脏终于安稳了下来。
“阿离!”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哥哥!”沈郁离连忙飞奔过去,拉着哥哥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
沈行谨被拉来扯去的好一阵无语,“哥哥哪也没伤着,别折腾我了。”
沈郁离闻言拍了拍胸口,“父王还在宫中,咱们也赶快过去。”
---
又是宫变又是围城,临兴已经乱成了一团。等到沈郁离和沈行谨一起赶到宫中,镇北军和北辰卫已经控制了皇宫各处。皇帝历经此劫身心都已衰颓不堪,早已被众人簇拥着送回了建宁宫中由太医诊治。如今朝中一切大小事宜只能指望魏王。沈洵一边为国事心力交瘁,一边还要担心一双儿女,几乎就要不堪重负了,见到他们全都平安才终于放下心来。
沈郁离和哥哥一起从太极殿出来时,萧弘正拄剑站在殿前的长阶下看着韩宗烈带人捉拿叛党,布置防务。天边一阵闷雷滚滚,这场酝酿了许久的雨终于落了下来。沈郁离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远远隔着雨幕,她有些担心他这样淋雨又会勾起旧伤。正想回头让宫人送伞过去,只见韩宗烈和身边几人交代了几句,匆匆赶回萧弘身旁。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转身似是要走。
沈郁离莫名有些心慌,正想开口叫住他们,却被哥哥一把拉住。沈行谨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一起跟过去看看。
---
表面还看不出什么,实际上萧弘早已是强弩之末了。临兴城下那一战耗去了他最后的力气。高热、剧痛、失血,眼前一片模糊,大雨兜头而下,顷刻间带走了全身的温度,在广宁王府门前下马时他已经虚脱得几乎昏死过去。
“将军!”韩宗烈扶了他一把,只觉得他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身上。
听到宗烈的声音,萧弘闷咳着艰难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硬是撑到走进府门才失去意识。韩宗烈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急得连唤数声,只见他血色全无,呼吸浅而急促,怎么唤都没有反应。
“萧弘!”沈郁离刚随哥哥跟着他们迈进府门就看到这一幕。叛军破城之时她都没有这样怕过,看着他倒在雨里,这一瞬她却害怕极了。顾不得倾盆的大雨,她几步奔了过去,扑倒在他身边,身体几乎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怎么了?他怎么了?”边问着,她边去摸他的脸颊。浑身冰冷,额头滚烫,呼吸紊乱不堪,那身玄甲衬得他苍白的仿佛是一捧雪,唯有顺着甲胄流淌下来的雨水殷红刺眼,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色。